小南宮下意識閉起眼睛——
“啪”一聲碎響。
—
與其同時,那聲碎響將一觸即發的巷內氣氛猝然打破——
修士們手凝靈力同時朝顧廷襲擊。
巷內驟時一陣轟響!
來自四面八方修士的靈力全部撞擊在一起,激出火光般的閃!
強大的衝擊力讓修士們再次摔了出去。
巷子的牆面被砸得磚頭開裂,灰塵從縫隙裏爆出,地面一片狼籍。
修士不可置信看向顧廷。
方纔他們明明是朝這人攻去,卻誰也沒攻擊到他身上,反而自己人全部衝撞在了一起。
不甘心,修士被激起怒氣,啐罵顧廷,從滿是磚灰的地上爬起,他們召喚出長劍,統統向顧廷刺去!
顧廷召劍,一道寒霜從劍身生起,他反手將劍一旋——
巷內冷徹。
就見磚牆爬上白霜。
修士全部變成冰雕。
顧廷收劍。
轉身去牆根。
就在這時,牆角後方的人羣裏突然衝出一名女子——
“佑安!”
那女子朝巷子裏的牆根跑去。
當女子看到寒凍巷內的數具冰雕時,打了個寒噤。
冰雕凝固着修士持劍攻擊的動作,他們惱怒的神態猶在,都被完好冰封了起來。
女子衝到牆根,卻見到佑安旁邊還有另一個孩子,他們分別被罩上了一層透明的霜色結界。
佑安遍體鱗傷頭破血流,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鼻子流血,乳牙被打得鬆動而搖搖欲墜。
女子當即流下眼淚,她伸手要撞開結界——卻在她還未碰上結界的時刻,結界倏然消失了。
女子撲上前急忙給佑安療傷。
小南宮面前的結界在顧廷走來的瞬間也消散了。
顧廷蹲在小南宮身邊,小南宮手心摔破了皮,滲出血珠。
先前孩子手裏的磚頭在即將砸上小南宮頭部的那刻,顧廷用法術把磚頭掃開了。
幻境雖然由幻象組成,但在幻境裏所受到的傷害卻是真實性的。
而真實性的程度,由個人的修爲所決定。
倘若一個人在幻境裏重傷或死亡,而這個人的修爲不足,那當幻境消散,迴歸現實時,這個人便會真的重傷或死亡。
但假若這個人有着強大的修爲,當幻境消散迴歸現實時,他在幻境裏的傷害,則會被自身強大的修爲濾去一部分,若在幻境裏死亡,那他在現實中,應是昏迷或是受到內傷。
簡而言之,幻境對踏入者所產生傷害的真實程度,取決於踏入者的修爲高低。
顧廷掌間化出冰涼的靈力,撫去小南宮手心的傷痕。
他看向前面的女子,瞧見那名女子臉側有一塊青斑胎記,女子還在給那個名叫佑安的孩子療傷。
顧廷上前,彎下身:“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讓我來?”
女子猶豫片刻,她注視顧廷,須臾低下頭。
顧廷幫佑安療傷。
佑安還沒從驚恐裏緩過來,顧廷靠近時佑安掙扎顫抖,女子連忙安撫佑安。
佑安的傷口一點點癒合……
見狀,女子深謝不已。
顧廷點了下頭。
顧廷的視線轉向瘦小的佑安。
幻境裏的場景都是過去原原本本真實發生過的。
他雖阻止了修士對孩子的毆打,但這只是在幻境裏。
顧廷想,那真正的過去……
周圍人袖手旁觀,無人站出來護住孩子。
……這孩子要生受多大的折磨。
這種被欺凌的狀況,顯然不是一次兩次。
“公子。”
女子正要帶着佑安離開,從顧廷身邊交錯而過的時候,忽而又站住了腳。
“公子千萬莫要聽信那些人的惡語,是他們扭曲事實,以訛傳訛。”
顧廷看向女子。
記得今晨聽到半廊前的女修說,這孩子的母親嫵玥,去了邊界……
顧廷留意到,佑安並沒有排斥這女子。
卻也沒喚對方母親。
他發現女子的服飾和樂瑛府的那些女修一樣。
想必也是樂瑛府的弟子。
但她對佑安的態度,卻與旁人都截然相反。
“人言可畏,人心更是狠得可怕。”
女子的腔調裏是憤懣,是悲傷。她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似乎想把內心的情緒宣泄出來,但卻顯得無力。
“人們說眼見爲實,可他們看到的就是真的嗎!”
“他們看到的是凜然正氣的尊者,可是他們能看到這位尊者的心嗎?”
女子注視身邊這骨瘦如柴的孩子。
從出生到現在,日日生活在旁人的惡言鄙視的昏黑之下,被人欺凌、侮辱。
可曾有過開心快樂的一天?
無辜的孩子爲何要爲別人的惡行買單?
女子給顧廷行了個禮,再次表示感謝,帶着佑安離開了。
顧廷望着那兩道背影。
背影走遠,月光微弱照在狹窄的巷內,兩個身影伶仃,逐漸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
顧廷收回視線。
小南宮站在牆根,一聲不吭。
顧廷彎下腰把小南宮抱起,離開深巷。
“哥哥。”稚嫩的聲腔響在耳邊。
顧廷應了一聲。
小南宮指着遠處的冰雕:“他們怎麼辦。”
“等冰慢慢化吧。”
這冰並非日常的冰,而是顧廷靈力所化。
被冰封在裏面的人會切身感受一把砭人肌骨的天寒地凍。
而他靈力凝成的冰,沒這麼快化。
—
當顧廷回到樂瑛府的仙客居時,小南宮已經抱着顧廷的脖子睡着了。
顧廷把小南宮輕帶到臥榻,蓋上被衾。
又是一個深夜。
顧廷仰面躺在臥榻上,側目望着窗外的月亮。
如此逼真。
他們雖在幻境,卻如身臨現實。
幻境的發展無法改變,因爲這裏的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
他和南宮微宸不屬於這裏,他們只是一個“外鄉人”,即便他去阻止,但那隻會是無關痛癢的動作,並不能影響到整個幻境的事實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