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沒有立刻回答小南宮。

    因爲,當他聽到小南宮的問話時,他忽而意識到了一個現象。

    自從他們來到“夕落城”後,周圍所聽到的、看到的,大都與嫵玥和佑安這對母子有關。

    這說明了什麼。

    幻境的象因主體而生。所以整個幻象的主題,就是圍繞這個主體而展開。

    樂瑛府裏、夕落城內,皆有嫵玥和佑安的“存在”。

    這說明,嫵玥或者佑安,其中一人必然是幻境的主體。

    既然至今劍閣裏都尋不到南宮微宸的本命劍,不如就以主體爲突破口,來定位本命劍的所在。

    顧廷停腳,沒再帶小南宮往前繼續走,他改變路線。

    “哥哥我們去哪?”小南宮見狀道。

    “回樂瑛府。”

    —

    此刻,樂瑛府的主廳裏,走進了兩個人。

    一個是穆連晟,另一位,服飾華麗梳着雲髻,標緻的五官有魅力,眉目鋒利如細刀,她的身姿挺得高,看人時下巴略擡,有一種俯視旁人的強勢。

    她走在穆連晟的前面。

    “穆夫人。”

    下人行禮。

    “穆少主。”

    穆夫人垂眸看了眼下人,坐到太師椅上,朱脣上下輕碰。

    “佑安呢。”聲音很薄。

    下人:“回穆夫人,被嫵玥帶走了。”

    穆夫人抿一口茶,纖指如蘭放下茶盞。

    “把嫵玥送去仙霧庭吧。”她不急不緩說道。

    旁邊的穆連晟聞言一愣,“仙霧庭?”

    “怎麼。”

    穆夫人淡淡打斷,她精緻的描眉舒展了下,看向穆連晟。“你不也很厭惡這對母子麼。”

    “是……”穆連晟頭微垂。

    子隨母相,穆連晟的五官隨了穆夫人的標緻,但眉宇間卻少了穆夫人的銳氣,而是隨的城主,透着斯文儒雅。

    “她已自廢靈體。”穆連晟道,“再送去仙霧庭,未免也……”

    “你聽到現在滿城都在議論什麼嗎。”穆夫人道。

    穆連晟低頭:“嫵玥今日之舉……她還把血啐在父親臉上。”

    穆夫人鼻腔裏透出輕蔑的冷氣:“穆宿什麼態度是他的事,但是我這裏,嫵玥不可原諒。”

    “來人。”

    兩名隨從躬身上前。

    穆夫人居高臨下望着隨從:“現在就去,把嫵玥連同那孽種,送去仙霧庭。”

    “是。”隨從頷首離去。

    ……

    穆夫人品茶,隨後把茶盞放下,微側下巴,示意在旁侍候的把這茶端走。

    下人離去,主廳便只剩下兩人。

    穆夫人用餘光看穆連晟:“要說什麼就說,別給我吞吞吐吐。”

    穆連晟實則並非含糊之人,雖生得斯文,但他性子卻活躍。

    只不過在穆夫人面前,總是有幾分怯。

    穆連晟道:“可是父親已經說過,隨她去了。母親現在把嫵玥和佑安送去仙霧庭,若讓父親知曉……”

    “穆宿知曉又如何。”

    穆夫人聲音如同她的眉眼,銳利不給人留餘地。

    穆連晟:“好歹佑安也是……”

    聲音弱下去,沒再說出後面的內容。

    穆夫人似乎笑了下,只不過笑意甚冷。

    “怎麼不說了?”

    “……”

    穆夫人轉眄看向穆連晟,語氣平淡,卻流露壓制的強勢:“說與我聽聽,佑安也是什麼。”

    穆連晟心下爲難,不敢說出口,可是不說支支吾吾,母親又要責難。

    他避開穆夫人直視:“佑安也是父親骨血,亦我之兄弟。”

    ……

    穆連晟只覺得主廳冷靜得落針可聞。

    女人的聲音沒有波瀾:“穆宿認了佑安嗎。”

    穆連晟低頭:“沒。”

    女人問:“你覺得穆宿會認嗎。”

    “……不知。”

    女人的指尖摩過太師椅的扶手,骨節繃得發白,她閉上眼,最後問道:“穆宿對得起我、和你麼。”

    “……”

    —

    顧廷自踏入樂瑛府後,指間便捻着一小股靈力,直到回到仙客居。

    小南宮見顧廷正在闔門閉窗,於是他自個兒去到坐榻閒坐着,過了會兒,他拿出麪人小狐狸來玩。

    顧廷去到他旁邊,坐下來。

    麪人小狐狸一跳一跳去到顧廷手背上:“哥哥我們今日回來得好早。”

    顧廷擡指碰了碰面人小狐狸,然後把以追蹤主體來定位本命劍的想法講給小南宮聽。

    他把一股凝結的靈力給小南宮看。

    那是剛纔他收集的佑安的氣息。

    接來下顧廷會對這股氣息施法,幻境與主體相關,若佑安是幻境的主體,那麼,這股氣息就會閃動。

    如果佑安不是,那幻境的主體,則是嫵玥。

    只不過他們不曾見過嫵玥,不識得嫵玥的氣息,所以尋找起來會相對麻煩。

    ……

    “哥哥,閃了!”

    小南宮指着閃動的靈力激動道:“我們然後做什麼。”

    顧廷收回術法。

    小南宮看向顧廷,就見顧廷在斂眉思忖。

    小南宮試探地問:“佑安不是主體?”

    顧廷:“他是主體。”

    “只不過……”

    小南宮歪頭注視顧廷,靜等下文。

    顧廷轉眸看向小南宮:“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

    顧廷原以爲,幻境的主體即是闖入幻境的那個人,且本應如此。

    但就在剛剛,顧廷向佑安氣息施法時卻發現,佑安只是一個幻境裏的幻象。

    而非他與南宮微宸那樣,是闖入幻境的活生生的人。

    ……

    顧廷沉默,細想夕落城在千年前被屠城,應當無人倖存,又怎可能活到現在呢。

    這個想通了,卻剩下最後一個疑問,既然佑安非生人,而僅是其中一個幻象,那爲何偏偏佑安是這個幻境的主體,而非別人?

    幻境本是空象,只因有外人介入,纔會生出具體的象。

    但是這個幻境,沒有因爲他顧廷和南宮微宸的介入而發生衍變,而是依舊保留自己的場景和軌跡。

    顧廷想到唯一的可能——在很久以前,在佑安還是生人的時候,佑安把“夕落城幻境”保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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