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廷凝望懸崖峭壁邁出腳步的時候，縱然自己心裏有把握，卻也在踏空的那一刻心底虛了下。
那一剎那他的心神全部轉移到了和南宮微宸相扣的手之間。
他感覺到南宮微宸和他一樣，手指用力握緊了對方。
一道濃霧撲面而來，緊接着是濃烈的屍氣。
顧廷低頭望向自己的腳底。
他回頭看向身後。
“果然。”南宮微宸沉聲道。
懸崖峭壁只是幻術。
但這個幻術十分精湛，連南宮微宸和顧廷，在看到的第一眼都被矇蔽了下，甚至在他們踏進去的瞬間，有種真的要墜入深淵的錯覺。
然而令顧廷和南宮微宸最震顫的不是這逼真至極的懸崖幻術，而是眼前的屍山。
可怖的、一望無際的龐大屍山。
—
原來醉鬼當時所言非虛。
想必一定是醉鬼在大醉酩酊時不慎跌入“懸崖”，卻沒想到誤打誤撞進到此地，看見了這片屍山。
顧廷震顫望着眼前的屍山。
無數具乾屍堆積在一起，密密麻麻……這景象，若用地獄形容，不過如此。
這不禁讓顧廷聯想起夕落城的大屠殺。
夕落城慘死二十萬人口，那屍體遍野的畫面顧廷永遠忘不掉。
而眼前，這雄雄屍體數量，又與夕落城有何異……
南宮微宸在乾屍之間穿梭。
他檢查說道：“屍體全部都是被處理過的，很乾淨。”
他走到一具乾屍前：“看這邊。”
顧廷走過去，垂眸看時一愣。
這具乾屍是他們客棧的掌櫃。
顧廷又朝旁邊看去，他在屍堆裏看到了帶領他們去藏書閣的那位城民，還有一路上遇到的其他百姓們……
看來當時，醉鬼見到一人便揪住他們說他們是“乾屍”，亦未作假，說的都是真話。
因爲，整座臨溪城的城民，的確全部在這屍山裏。
怕是醉鬼也在這屍山的某一處角落。
南宮微宸的目光掃見一具乾屍。
——那個御引宗的斷眉弟子。
南宮微宸蹙眉去到斷眉身邊，瞧見，這具乾屍的左眉是斷眉。
這具軀體，纔是斷眉弟子的原身。
……那昨日與他們共處的斷眉弟子，又是什麼？
“南宮，這邊也有許多御引宗的弟子。”顧廷觀察干屍的統一門派服，說道。
餘光感知到南宮微宸走到身側，顧廷道：“還記得嗎，我們在路上遇見那些左利手的御引宗弟子。”
南宮微宸低“嗯”了聲，望着腳邊的乾屍堆，御引宗服飾的乾屍，放眼看去有上千人：“這些乾屍都是他們。”
而這些修士，有些人右手仍是執劍的狀態。
顧廷：“乾屍與城裏所見的他們，形體是相反的。”
右邊的變成了左邊，左邊的，則成了右邊的。
南宮微宸道：“他們就像是……”
這時，身後多了個動靜。
顧廷和南宮微宸扭頭看去。
就見是付煥。
付煥後來從遊折口中聽說了醉鬼看見乾屍一事，加之他昨日留意到斷眉弟子的變化，覺得此事有蹊蹺，所以想來懸崖邊察看一番。
顧廷：“掌門師兄。”
付煥望着眼前的屍山，眉頭蹙起，顯然被這景象怔住了。
尤其在看見御引宗弟子屍身時，付煥心下詫異：“在仙門百家集聚的情況下，一夜之間悄無聲息殺死並替換掉衆多修士，如何做到的……”
顧廷檢查這些屍體，發現並不能在屍身上發現致死的傷痕。
反倒是……
南宮微宸這時走到顧廷身邊，說道：“他們因被吸魂而死。”
顧廷：“是。”
顧廷想到了曾經在中州嶺的未知領域裏，遇到的某個場景。
他們在未知領域石窟裏遇到了許多屍體，也是如此，而那時他們認爲是吸魂蝶所致。
顧廷喃喃道：“這些修士的死因……”
付煥走到他旁邊：“與被吸魂蝶攝魂的情況如出一轍。”
聞言顧廷一頓，看向付煥。
付煥回看顧廷，面對顧廷眼睛時倏爾滯了下。
過了須臾。
他解釋道：“吸魂蝶在進食後會變得透明，所以衆人無法覺察。”
顧廷點頭，他看向屍山：“會是魔人動的手腳嗎。”
但是他沒有查探出一絲魔氣。
“吸走所有百姓的魂，把百姓屍體處理乾淨並保存完好。但城內百姓仍在，甚至與原身形態一模一樣。”
顧廷到現在依舊沒有頭緒：“操控這一切的人，目的是什麼？”
首先百姓屍體被保存完好，其次，這些百姓又被“復刻”出來，活生生呈現在城鎮裏，並且有自我意識，基本與原身沒有差異。
爲何這麼做？
—
他們從屍山裏出來。
所以說，當初醉鬼嘴裏面說的話都是真的。
而當時那幾名修士雖然來檢查了，卻沒發現蹊蹺，是因爲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千仞懸崖。
他們自然不會去作死跳崖。
幕後作案者的手段很高，他很聰明，利用了人們這樣的心理，把屍體隱藏起來。
這人會是誰。
回城的路上，顧廷望着周圍從他身邊經過的城民，城民們的笑容友好，對他們的佈施而感激行禮。
這些城民笑容掛麪，可不知道自己的真身已經死了。
而這些城民又是什麼？
“佈施還剩最後一日。”顧廷說道。
付煥道：“我們在一日內儘量查出作案之人。”
此事還不能聲張，只能暗地調查。因爲他們現在還沒摸清頭緒，連對方勢力如何、是魔是人都不知。
何況還有整座城的城民，他們過着安和的生活，都不知道自己並非原身。
倘若聲張出去，不僅容易打草驚蛇，整座城必然也要亂套。
他們回到客棧。
進了房間。
顧廷去到牀榻邊坐下。
過了會兒，他盤腿而坐，闔目運氣。
南宮微宸輕蹙着眉心，他走去顧廷身邊，嗓音低沉：“不舒服了？”
顧廷此時的注意力在運氣上，因爲離突破境界的日子越來越近，身上的靈氣竄動得很厲害，衝撞着他的經脈，有些刺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