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城就留給了遼東王的二兒子宇文槐,屏州留給關玉龍,鬱州留給陳坤,都是這次征戰中,軍功靠前的副將。
“至於,這云爾城嗎?”傅嵐宸看着不遠處的措瀾雪山,一股子發愁的味道。
“其實南宮明塵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宋辜話說到一半。
傅嵐宸接了話頭:“舅舅,你不知道,我父皇對這位小侯爺器重的很,不可能讓他留在這偏遠的云爾城的。”
“可是云爾城,地勢險要,必須得找個可靠的人,才守得住。”宋辜說的可靠,自然是忠誠和能力都可靠的人。
“那再斟酌一番吧,多挑一挑。”傅嵐宸覺得,找對人很重要,寧願慢一些。
宋辜正準備走出去,突然又回頭,說了個事:“對了,我聽說你們在瞭望城的時候,抓了個大嶽皇族?”
本來傅嵐宸都沒想起來這個人,被長平侯這麼一問,連忙道:“是有這麼回事,南宮明塵的意思是,等到大嶽這次來了使臣,就把他交給大嶽的使臣。”
宋辜往回走了幾步,直接問道:“爲什麼?”爲什麼當初沒殺掉?
傅嵐宸就把東陵順欽的身世,跟宋辜細說了一遍。
“合着你們的意思是.....將他放回去,與新皇帝制衡?可他一個廢太子的遺腹子,有什麼資格跟大嶽的皇帝制衡?”宋辜向來快人快語。
傅嵐宸雙手抱臂,嘴角一歪,咂摸着:“聽說大嶽的太上皇還活着,正在過着養老的生活。況且廢太子一案,五年前就被平反了,不然東陵順欽也不會爲大嶽賣命了。”
宋辜這下明白了,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笑道:“這樣說來,貌似也不錯,這個東陵順欽能在他皇帝叔父的眼皮子底下活下來,說明是個人才。雄獅和病虎.....互相撕咬,的確有意思。只是這樣的話,大嶽的太上皇,這養老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
傅嵐宸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就是不想讓這位太上皇的日子太好過。”
宋辜壞笑:“人家遠在天邊的,得罪你了?”
傅嵐宸語氣清淡,漫不經心:“沒有啊。”只是見不得是非不分的人罷了。
將士已然收戈,整頓歸編。這一日,傅嵐宸跟隨他們參加了一次軍祭,將所有陣亡的將士安葬在一處山林進行集體祭拜,此山林名曰:山河林。
本來因爲戰爭的勝利,大傢伙都高興了一段日子,可今日祭奠死去的同袍,情緒都不免低迷。昔日並肩作戰的同袍,本該共同享有這勝利的喜悅和榮耀,如今卻是君埋泉下泥銷骨。
是他們戎馬倥傯半生,護衛了這萬里山河,纔有普通人的安穩度日,闔家團圓。
傅嵐宸和南宮明塵站在祭祀隊伍的最前端,此刻靜立無言。他們二人,一個見慣了皇城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一個見慣了江南的溫香軟玉,花紅柳綠;哪曾體會過將軍百戰死,非死不還鄉的壯烈和蕩然。
大概是見到傅嵐宸和南宮明塵全程一句話沒說,宋辜寂然開口:“太平本爲將軍定,這是軍人的榮耀與使命,殿下和小侯爺不必過於傷懷。”
八月初,大軍班師回朝。
傅嵐宸凱旋迴京的那日,大概是皇帝今年來最高興的一日。宮人來報說,皇帝早早的準備好了,親自盯着迎接儀式。
徐歸宜聽了之後,不由自主的看向皇后,二者面面相覷。她想起前兩日聽到消息說,爲了慶賀太子殿下此次大勝東嶽,收復三洲。
禮部設置了一個環節是百官齊賀的場景,被皇帝陛下駁回,說百官齊賀乃是國家重典時纔可有的場面,太子身爲傅氏子孫,收復三洲,算是本分,倒也用不着百官齊賀如此重的典儀。
但隨後,皇帝陛下跟禮儀官說,儀典依舊例,百官不用全部到,他帶着趙王和齊王前去永定門迎接就行。
光凌城一共有三道朝南的正門,自內而外,分別是宮禁的九華門,宮城的宣明門,京城的永定門。
皇帝說他要出永定門迎接,便是最外面一道正門了。皇帝親出永定門,這是非常高的儀制了。
禮部侍郎謝敘本想反駁,大翊朝自開國以來,沒有幾次將軍凱旋迴朝,是皇帝攜帶兩個親王出京城門迎接的舊例,但是思慮之後壓制住了。
他怕再多說一句,擾了皇帝陛下的興致,他剛升上來的禮部侍郎的位置就要沒了。
原來他這個位置的曹侍郎遷任了禮部尚書,所以他好不容打敗了一衆同儕,才擠上了這個位置,可不能輕易丟掉。
徐歸宜陪同皇后到達永定門的時候,齊王和趙王正在聽皇帝教導,皆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徐歸宜想到了傅嵐宸平日與皇帝說話的樣子,同一個父皇教導出來的兒子,怎的傅嵐宸與他兩位皇兄如此天差地別?
徐歸宜立馬給皇帝行禮問安:“臣媳,參見父皇。”
皇后也給皇帝行禮:“臣妾見過陛下。”接下來又是兩位皇子給皇后請安,也一道給太子妃見禮了。
行完禮之後,皇帝開口對徐歸宜說道:“此次太子收復三洲之地,於國家有大功。”
徐歸宜聞言,兩個眉峯收緊,態度謙卑,表情得體,泰然道:“太子收復失地,是父皇福澤庇佑,還有前線將士們的功勞。”
皇帝知道這是套話,也不多說,只頓了頓:“男子還是得早日成家才能立業啊,從前太子散漫慣了,自從有了太子妃,改變不少,朕與皇后總算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了。”
徐歸宜正不知說些什麼,只聽到小黃門急急的來報喜,說:“啓稟陛下和娘娘,大軍到了!到了!”
衆人擡頭望去,果然有飄飄揚揚的一列王旗出現,隊列的正中間,太子傅嵐宸一身玄色盔甲打馬行來,徐歸宜和皇后一樣,兩隻眼睛將傅嵐宸全身上下都掃了一遍,發現沒有缺胳膊少腿,安心了。
傅嵐宸的左右是曲喆大將和長平侯宋辜,以及身後的南宮明塵,見到他們都平安歸來,皇后滿心歡喜。
當着百官和衆將士的面,皇帝陛下先誇了曲喆和宋辜,然後又慰問了前線將士和南宮明塵,最後端端正正的教導自己嫡親的兒子。
“太子此次收復三州,雖然有功,但是要戒驕戒躁,不可放縱,日後要多體諒民生艱難,爲父皇分憂。知道嗎?”
“父皇教訓的極是,兒臣遵旨。”傅嵐宸面上倒沒什麼,非常得體的應了皇帝的話。倒是宋辜裝作不經意,瞥了一眼齊王和趙王的臉色,似乎並不太好看,心中冷笑了一陣。
皇帝在德清殿封賞將士,徐歸宜陪皇后回宮,晚上宮宴擺在了青鸞殿,中間還可以稍作休息。
由於皇帝陛下非常高興,然後就喊着傅嵐宸陪着他向很多人敬了酒,長平侯宋辜本來坐的好好的在喫飯喝酒,然後就被自家長姐,當今的皇后娘娘使了一個眼色,給指示到傅嵐宸身邊擋酒。
徐歸宜觀察了這一切之後,只得把頭低的更低,假裝喫菜喫的很認真。
時值八月中旬,又在室內,空氣異常的悶熱,徐歸宜怎麼也沒想到,會在永輝樓的書房,見到長平侯宋辜。她只是來找傅嵐宸商量一下,齊王府的小郡主的百日宴,要送什麼賀禮。
徐歸宜強裝鎮定,微微行禮:“見過長平侯。”宋辜端端坐着,並不立即回禮,但徐歸宜可不敢怪他失了禮數,畢竟太子殿下都十分懼怕這位國舅爺。
長平侯長輩姿態,肅靜面容,接受了徐歸宜的行禮,繼而輕輕點頭。打量完徐歸宜,又開始打量一旁的傅嵐宸,對比之下,他打量傅嵐宸的時間更長一些。
傅嵐宸倒是一般自在,並不覺得有異。
打量完了,宋辜開口說話了:“嗯,不錯,姑娘挺好的,就是配這個臭小子可惜了。”忘了,他們大婚的時候,宋辜遠在西境,回不來光凌。
徐歸宜莞爾一笑,這國舅爺不開口是端然靜凌冽,氣宇軒昂,一開口就是老宋家人了。
傅嵐宸頗爲無語:“舅舅!”太子妃面前,好歹也給他一些面子吧?
徐歸宜想到了宋皇后和永嘉侯夫人,果然是實打實的親姐弟,神態舉止,眉宇輪廓,都是相像的。
心裏所想是一回事,面上功夫也得做:“侯爺過獎了,妾身不敢當。”又客客氣氣的寒暄了幾句。
當他們夫妻二人送國舅爺出府之後,徐歸宜送傅嵐宸回永輝樓,不免八卦了一回:“國舅爺,啊,不,長平侯竟然還沒有成親?皇后娘娘和永嘉侯夫人怎麼也由着他?”白長的這麼好看了。
傅嵐宸一邊拖下身上的外罩,一邊哼唧唧的看向徐歸宜:“要不太子妃去打探打探長平侯的心意?若是太子妃能圓滿解決長平侯的終身大事,我母后必定對你感激不盡。”
徐歸宜面色一驚,急忙擺手道:“不不不,妾身不敢,妾身不敢。母后和姨母肯定也着急,她們都不敢催,妾身是晚輩,怎麼敢?”
傅嵐宸難得不是一張冷臉,翻了個十分生動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