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等通知下來我們就開始幹活!”林音激動地點點頭。
我們幾個散了之後,沈雲斐和我一起去了飯堂喫晚飯,和她面對面而坐,她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就說,怎麼老是喫一會兒飯看一會兒我,我看着比較下飯啊?”我有些想笑。
沈雲斐咬着筷子:“我感覺,你好像變了。”
“哪變了?”
“說不上來,”沈雲斐吃了幾口飯又說,“反正沒那麼天真了。”
她用天真一詞形容我可真是太給我面子了,我都粗魯地罵以前的自己是傻逼,不僅嬌氣,處理事情還猶猶豫豫依賴別人,能當上部長也是因爲競選時跳的一支舞爲我拉了很多票數。遇到江衡後就更傻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我所有的行爲都只是給當事人徒增厭惡。
被不喜歡的人纏了兩年,我猜江衡在高中唯一的煩惱就是我。
“不過我都喜歡你,你太可愛了。”沈雲斐笑得眯起了眼。
我的眼睛裏,忽然看到沈雲斐和上一世見到她最後一次的臉重疊。我難過地低下了頭,默默往嘴裏塞了米飯。
我對不起沈雲斐,對不起所有關心我的朋友。出事後我草木皆兵,又怕牽連到他們。依賴江衡成了習慣,離婚後我就沒了可以替我做主心骨的人,於是懦弱地和好多人都斷了聯繫。
唯一知道我得了癌症的人就是謝睿,我懇求他不要告訴在國外的沈雲斐,也不要告訴處於事業上升期的林音。
謝睿無奈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我還記得他跟我說,沅澧,你才二十八歲,怎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對啊,我死的時候也還不到三十週歲。小說裏江衡和我離婚,將我爸間接地送上了法庭之後,有關我周家的事就很少再提到過,我在想,作者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過得有多慘?因爲他筆下的主角是江衡,註定不可能將書中的每一個人物都詳細述說。
可我在的這個小說世界,它有自己的運轉規律啊,和外面的世界又有什麼不一樣呢?它替作者自動完善了邊邊角角——不違背作者意願的情況下。
“雲斐,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麼辦?”我不敢看她。
“呸呸呸!別說這些晦氣話,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後買房子都要挨着邊,退休了一起去廣場跳舞嗎?”
“嗯!一定會的!”我點點頭,這一次一定會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下午那番含沙射影的話起了作用,晚自修結束,我回到宿舍看手機,發現江衡給我發了信息,很長一大段話,大概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道歉,要退出模特隊準備實現組建樂隊的夢想。
原來江衡還會給我道歉啊。說來好笑,活了兩世,這是我第一次收到來自江衡情真意切的對不起。他沒有給上一世被矇在鼓裏的我道歉,沒有給愛他的周沅澧道歉,沒有對他自己肆意踐踏我愛意的行爲道歉,這一世卻對着一個對他冷若冰霜的學姐說對不起。
到底是他重生了,還是我們都跳出了小說,我不清楚,該發生的情節都還隨着時間發生着,除了我和他之間的事。
我給他回了一個“好”字,算是同意了他的退出。他能遠離我的圈子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這天晚上我睡得並不安穩,有江衡出現的夢都可以稱之爲噩夢。
我似乎被拽回了靈魂狀態,朝着他們大吼,沒有聲音,也沒有迴應,一種未知的恐懼籠罩着我。
好陌生,他們三個都變得好陌生。
他們看不見我,我在這間房子裏孤立無援。
不對,這會不會是另一個世界呢?我明明已經死了啊,在十三樓的爛尾樓天台跳下去,怎麼還會有生還的可能?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什麼會讓我變成靈魂狀態呆在江衡身邊?我到底怎麼了?
我焦慮地在房子裏走動,甚至試圖從窗戶跳下去再死一次,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爲什麼要讓我留在這裏?!
我崩潰地坐在地上,難道死也不能擺脫痛苦嗎?我不會喜歡江衡了,讓我離開行不行?
猛然驚醒,我的枕頭已經溼了大半。這不是夢,是我的親身經歷,讓我以爲又回到了靈魂狀態,驚恐到忘記了自己已經重生的事實。
第二天從早讀開始我就沒什麼精神,做課間□□還昏昏欲睡,歡快的音樂並不能讓我清醒。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可惜我沒法報仇雪恨。
勉強合格地做完操,我催着沈雲斐趕緊回教室,能多睡幾分鐘我就要多睡幾分鐘。
廣播裏突然響起一串刺耳的電流音,把大家的耳膜折磨得夠嗆:“請學生會各部門負責人立即到會議室開會!”
循環了三遍,我的覺是睡不成了。
“我感覺會提元旦晚會的事。”沈雲斐的眼睛明顯一亮。
“我好睏啊!”我把頭歪在沈雲斐的肩膀上,任由她帶領着我向會議室走去。
進會議室之前,我還去廁所先洗了一把臉清醒清醒,接過沈雲斐遞過來的紙巾擦乾臉上的水珠,她不禁問道:“你昨晚很晚睡嗎?”
“沒有,正常睡覺時間。”我皺着眉,一想起昨晚的噩夢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真的好討厭江衡!
開會的內容比較簡短,兩個內容:一是秋季校運會,二是元旦晚會。各部門之間要互相協調好。
作爲一個不愛運動的人來說,我對校運會最大的興趣也就是隻是開幕式了。
不過各個項目崗位都需要招募志願者,人數不夠我們這些人必須頂上,我不一定能把整個開幕式看完整。
我認真地想了一下,上一世的這一次運動會中,我都幹了些什麼。沒一會兒我就放棄了,因爲我腦海裏閃過的是我給江衡送水的畫面。
不提也罷。
沈雲斐作爲班裏的文體委員之一,她開始積極地招攬運動員報名。
“要不我也報一個項目吧!”沈雲斐對我說,顯然想拉我下水。
我眼皮一跳,有件事清楚地浮現了出來。沈雲斐報的項目是4x400接力,第一天的小組賽跑進了前六,可後來她決賽那天痛經,上的是我。
“你查一下經期合不合適?”我委婉地勸說她。
她拿過桌面上的小日曆翻了翻:“應該是結束之後了,沒問題。”
不,這次經期你推遲了,是剛好和比賽日撞上。我內心暗暗說道。
沒關係,既然沈雲斐想報名就報吧,大不了再跑一次400米,我沒繼續阻攔她,回了座位上解決我的物理難題——重生回來最讓我頭疼的科目。
其他兩門理綜我都可以看到進步,唯獨物理停滯不前,公式記得住但就是不會運用。
中午放學後,沈雲斐拉着我上了二樓的飯堂,說要改善改善口味。
正值喫飯高峯期,和江衡幾個人碰上我是一點兒也不意外。畢竟上一世我爲了江衡,也天天逼着沈雲斐一起來二樓飯堂喫飯。
“學姐。”看到我們,江衡先打了招呼。
我冷漠地點點頭,沈雲斐卻很意外地說:“好巧,你也在這裏喫啊!”
鑑於上一次背後說閒話被發現的尷尬,等他們走遠後,沈雲斐纔敢跟我聊天:“你看到沒?帥哥都和帥哥玩。”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陸佳溫和鄭述。之前去江衡班裏找他談課間操的扣分情況,沈雲斐也說過陸佳溫好看。
人模狗樣,這是我對他們兩個的評價,設計我的事他倆也有份,陸佳溫他家和我家是競爭對手,我周家落難他沒拍手稱快都算好的,而鄭述就更是一肚子壞水,純粹覺得好玩有意思,要幫江衡一把。
我胃口不是很好,寥寥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看着我餐盤裏還剩大半飯菜,沈雲斐驚奇地問:“你怎麼才喫一點啊?”
“不怎麼想喫。”我撕了一半的紙巾擦嘴,另一半遞給了沈雲斐。
沈雲斐:“那你等會兒去小超市買個麪包,不然下午肯定會餓。”
我應了聲好,等她喫完後收拾了餐盤,下樓梯時又看見了江衡他們三個在我前面。
眼前突然猩紅一片,我抓着扶手才堪堪穩住身形。樓梯化成了懸崖,我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沅澧,怎麼了?”沈雲斐的聲音也變成一道道迴音,我害怕地蹲了下去。
孩子沒了。
江衡,我們的孩子沒了。
江思言沒了。
“是痛經嗎?”沈雲斐也蹲下來,握住了我的手,“你的手好冷,能走嗎,不行我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