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何須與我刀劍相接,有話好好說嘛……”這回是阿貴的聲音,尖銳又沙啞。
而後,又變了一個聲音:“你們硬闖進來,未免有些不禮貌了?!”
這回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霍盈聽着有幾分熟耳,腦中的某根神經動了動。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從湖裏蹦出來,兩人猝不及防,被湖水濺了一身。
下一刻,她便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阿盈,別來無恙嗎?”聲音低沉又清晰。
戚辰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卻別那男子大手一揮,彈出了幾米之外的草叢裏。
草叢裏的草可不是一般的小矮草,長得比人都高。
就在戚辰屁股落地的那一瞬間,便被無數長草纏繞、捆綁起來,越掙扎,捆得越牢固。
戚辰掏出神兵斬斷雜草,然而越砍越多,雜草擺動着,如同一條條從陰溝裏探出都來的蛆蟲,稍不留神,他就被束縛住了一隻手。
隨着雜草順風輕輕一甩,劍脫了手,飛出去好一段距離,不偏不倚到了霍盈的腳下。
霍盈聽着不遠處戚辰的聲音越來越弱,看來是被完全束縛住了。
如今只有霍盈一人面對眼前這人了。
這人她再熟悉不過了,看着就打怵,她立馬蹲下拿戚辰拋過來的神兵,對準那人。
“反了你了。”男人緩緩降落,一隻腳點着湖面,湖面隨即出現了一輪漣漪,一圈一圈往外擴散。
“看清楚我是誰,你要與我爲敵嗎?”男人的語氣由一開始溫柔,轉而變得強勢起來。
那人帶着銀色面具,還有霍盈一眼便識出了男人一側脖子上的血色印記——
他、他是魔尊。
她微怔,下意識嚥了咽喉嚨,魔尊怎麼會在此處?
定是鏡心湖製造的幻境。
霍盈悄悄發力,握緊了手中的神兵,對準眼前的人。
那人看見霍盈舉起神兵對着自己也不着急,只見他輕鬆一躍,翩然落地,還向前兩步,向霍盈靠近。
“怎麼,”他玩味地笑了笑,“覺得我是幻像?”
霍盈瞳孔驟縮,輕輕地咬了一下後槽牙。
本來她還篤定對方就是幻像,可如今他的神態,他說的話,都與從前的魔尊很像,或者說一模一樣。
她開始遲疑了,但仍緊緊握住手中的劍。
男人步步向前緊逼,霍盈步步後退。
他進她退。
忽然,男人停了下來,他說:“你怕我,是不是?”
霍盈依舊死死抿着嘴,一言不發。
確實,她怕他,如果他真的是魔尊的話。
“因爲你也覺得我就是魔尊。”而後,男人低沉又清晰的嗓音再次響起。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兩人就這麼對峙了片刻,霍盈覺得度秒如年。
上輩子,她尊敬魔尊,她也愛戴他,甚至曾經有過那麼一絲絲念想,想比別人更靠近他,但這都無法阻礙她畏懼魔尊。
堂堂魔界至尊,誰人不懼?
如今的霍盈,站在他面前,雖一言不發,但心中早已泛起千層浪,鼻根也傳來陣陣酸脹感。
那種壓迫與生疏感,讓她覺得既無望,又難受。
霍盈思緒一度混亂,但她仍不放手中的神兵。
“阿盈,”而後男人輕輕喚了她一聲,“我可曾虧待過你?”
此言一出,她的手輕輕顫了顫,原本握緊神兵的力氣,似乎一下子被抽離了。
他可曾虧待過我?
不曾。
她以爲自己重活一世,可以坦然面對一切,顯然她也做到了,但僅僅是一部分,在道峯山時,她可以對蘇黎視若無睹,與婉月脣槍舌戰,跟許容安鬥智鬥勇。
可面對前世的自己和恩人呢?
顯然,她還不能。
誰又能完全遺忘過去而活着呢,如今想來,她感嘆,所謂的放下,會不會只是另一種無奈……
“回答我。”男人又說了一句,話雖不多,但字字溫柔。
“不曾。”霍盈自己都沒發覺她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那你爲何以劍指着我?”男人又向前一步,與之前不同,霍盈如今連後退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在魔尊面前,自己重生後那些個豪言壯志,都被打回原形。
“阿盈,”男人伸出一隻手,說道,“把劍給我吧,我不會騙你。”
說完,他的手慢慢靠近霍盈握着劍的手,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想伺機拿走神兵。
就在男人的手與她的手只有分毫之距時,就在要把神兵取走的那一瞬間,忽然,霍盈被一個黑色的身影籠罩。
那影子眼疾手快地拍開了男人的手,隨後挾着霍盈往後退了幾步,與男人拉開距離。
霍盈這才從剛剛的慌神中清醒過來,下意識要回頭看向來人,而那人一隻大手緊緊固定住她的後頸,強迫她看向前方,不讓她回頭。
男人看到霍盈身後的人滿眼震驚,不敢置信。
他、他是……!
“別回頭,”他說,“用你的劍捅死他,這個局就破了。”
又是那個既熟悉又好聽的聲音。
“你是誰?”霍盈雖然眼看着前方,但內心不禁猜測。
然而後方的人並沒有回答她,轉而說着另外的話:“看着前面的那個東西,用你的劍,捅死他後再直插湖心,就破局了。”
此刻,後方的人雙手握着霍盈的雙手,舉着劍,對準前方的男人,那人站在她身後,隔着衣物,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只覺背後一暖。
兩人步步逼近前方的男人。
這回輪到男人步步後退。
“阿盈,你可要相信這個來路不明,還不敢讓你看一眼的人,還是相信我?”前面的男人似乎有些着急了。
後方的人依舊把控住霍盈的方向,不讓她回頭。
兩人不斷逼近,男人一退再退,往後一看,快要退到湖邊了。
“阿盈,”男人在湖邊停住了,“你是相信他,還是相信我,我不成虧待你,而他,根本不讓你看到他的臉,孰真孰假,你可以一辨!”
男人似乎沒有剛纔逼霍盈那邊有耐心了,如今的語氣,更像是想讓霍盈就範。
這時,身後的人又握緊了一些霍盈的手,他說:“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