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剛剛來靜心谷的時候,還炎熱得很,那些時日,光是清晨在林子裏打坐,就會出一身薄汗,更別說要去練功了。
可如今,不在外頭裹一件厚些的外衣,都不能出門了。
原來冬天總是這麼來臨的。
霍盈不由想起了戚辰,戚辰說過他的家鄉離中原很遠,那時候,霍盈還多問了一句,那去你家是往南走,還是往北走?
戚辰竟然認真地回答了她,他說,往南走,一路走就到了。
如今霍盈想起來,戚辰的家鄉定是四季如春吧,至少比此地要暖和不少。
這麼想着,她忽然有些好奇,戚辰如今會在做什麼,還會讀經書嗎,但隨後,她的眼睛瞥向自己案上的一角,這個猜測就被打消了。
戚辰連經書都沒帶回去呢,如何讀呀。
他家裏到底是出了何等大事,要他幾近放棄在靜心谷的修煉,馬不停蹄地趕回去。
無論霍盈如何猜,都猜不到,最後她也索性不猜了。
這段日子沒了戚辰的“打擾”,霍盈倒是比往常更容易靜下心來看心經了,與解夢相關的心經,除了極個別的失傳已久,或者被封存起來的典籍還沒看過,剩下的幾乎都爛熟於心了。
在霍盈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她研習“土系”法術,竟然也好一段時間了。
並且與在道峯山不同,這土系法術,就是入門難,學到後面,霍盈反而覺得得心應手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是“大祭司”的緣故,對“通靈”、“解夢”,着實是有不少感慨。
那日,她正在白京的院子裏求教之時,正好又遇見了曲常霖。
曲老兒見她進步飛快,還誇上了兩句。
夜裏,霍盈依舊是看到深夜才入睡,日子似乎過得越來越踏實了,只不過偶爾會覺得有些孤獨,或許是戚辰這傢伙不在的緣故吧,身邊也少了那種特有的“聒噪”。
但修煉之人,終究還是會孤獨的,即便戚辰不走,以後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居多。
思及此,她也暗暗勸自己莫要糾結過去了,隨着意識警惕放鬆,也漸漸入睡……
霍盈覺得自己被黑暗包圍,腳底似乎踩着一攤水,黏糊糊的,而後身旁漸漸亮起,她也隨之看得越來越清楚,除了腳底,她拼命想看清楚腳底黏黏的東西,但在她低下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黑乎乎的液體,辨不出是什麼。
周圍似乎沒有人,她看了看四周,結果一轉身,就看見了那一刻“歪脖子”的松柏樹。
霍盈心中一驚——
她又來到這個夢裏了。
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有進過這個夢境了,沒想到現在又來了,所幸的是,霍盈如今已經可以分辨自己在夢裏了。
不知怎麼的,明明周圍都安靜,而且她自己也是這個夢境的“常客”了,但卻在看到這棵標誌性的松柏時,心中瞬間燃起了警惕。
她覺得不自在,甚至覺危險,但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讓她有這種感覺。
下一刻,她的身旁瞬間亮了起來,她覺得一陣刺眼,恍若在原本昏暗的環境中劈開了一道裂縫,而且這“裂縫”還越來越大。
可卻在方纔強光照射的那一瞬間,霍盈覺得之前訓練得到的東西,都一下子失了效,如今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周圍的環境也是失真的畫面。
可比視覺還要更快一步的,竟然是猝不及防闖入耳蝸裏的聲音。
“殺人償命,今日我定不會讓你再逃跑!”有一個人站在她的不遠處說道。
是憤怒,但更像是脅迫。
那聲音很熟悉,霍盈雖然看東西不真切,但是一聽便知道那是誰——
是那位多次出現在夢裏的白衣男子。
此刻,霍盈的眼睛依舊稍稍緩過來了,但仍然是看得不清楚,恍若身處大霧之中,甚至她都沒看到那白衣男子的身影,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霍盈回了一句。
她纔剛剛來到這個夢境裏,怎麼就要“殺人償命”了。
“你不知道?!”那白衣男子帶着質問的口吻,像是被徹底激怒了一般,聲音的音調也隨之擡高了不少,“你殺了我的妻子,你說你不知道!你自己看看你的腳底,你正踩着我愛妻的性命。”
聞言,她下意識地垂眼看向雙足。
不知是不是錯覺,霍盈明明看周圍的環境,如同“霧裏看花”一般,但就在低頭看向自己雙腳的時候,卻異常地清晰——
她所踩之處,是一攤暗紅色的血液,連那股腥臭的味道,都悄悄鑽進了她的鼻子裏,真實又恐怖。
霍盈嚥了咽喉嚨,頓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確實什麼都沒有做,一進到夢境裏,就已經站在此處了,若真那位叫淑兒的女子當真是死了,那也不會是自己殺的,因爲自始至終,霍盈在此番入夢,就沒見過淑兒。
她瞬間覺得有些委屈,已經是第三回了,被污衊在夢裏殺死了淑兒。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可笑,淑兒是何人她都不知道,在現實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交集,說起這人她還沒有任何頭緒,更別說要取她性命。
“不是我。”霍盈對着空氣喊了一嗓子,因爲此刻她看不見那白衣男子在何處,“我剛剛纔來到這裏,來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踩着這攤血了。”
“我沒見過你的妻子。”霍盈又補充了一句。
可那白衣男子恍若未聞,只扔下一句:“我要取你的命,一命還一命。”
下一刻,霍盈覺得自己的腳下一沉,她下意識低頭看,只見原來的那一攤血水,不知何時,聚集得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粘稠。
稀薄的液體,霎時間變成了沼澤。
下一刻,那血化成的沼澤裏生出了一隻手,黏糊糊地,貼上了霍盈的腳踝。
那手雖然是液體做的,但力氣卻十分巨大,只見它稍稍往下一扯,竟然把霍盈的一隻腳,拽進了地裏。
霍盈驚恐萬分,這纔回過神來,那白衣男子這回同前幾次不同,不是說說罷了,是真的要取她性命。
可在夢裏取人性命,現實中的人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