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你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盛雲初擡腳踢了一腳他的鞋:“你說我家王爺興致特殊，就喜歡別人碰過的人？”
“來，你告訴我，哪裏碰過了？”剛剛盛雲初還沒怎麼用力的鞋底猛的將姚謙支棱起來的膝蓋踩回地上:“是腳嗎？”
“啊……”姚謙痛苦的抱着膝蓋，滿地打滾。
屋外守着的陽一被這慘叫給驚得望向關着門的屋子，卻見一旁的青雨像是沒聽見一般。
沒等到迴應。
“不是腳啊”盛雲初眼底都是失望，微微頓了一小會兒，她接着追問:“那是哪呢？”
盛雲初鞋尖扒拉了一腳姚謙的手:“是手嗎？”
沒聽見他回答，盛雲初擡起腳衝着地上之人的胸膛補了一腳:“問你話你就說，剛剛不是很能講嗎？怎麼這會啞巴了？”
盛雲初的鞋底準確無誤的踩在姚謙手背上，再次出聲:“回話……要不然我廢了你這雙手”
“我說……”姚謙一個新科狀元，全靠這雙手寫下的文章，如今剛到長安他的手可不能有閃失:“我說……我剛剛其實是故意騙他的，我就是想……想讓他心裏膈應”
他說完，擡起那雙眼底含淚的桃花眼深深的看着盛雲初:“雲初，我沒騙你……我其實真的……真的特別喜歡你”
“揚州那段日子我一直歷歷在目，剛剛我之所以那麼說也只是想讓他對你厭煩而已，只要你拿到了休書，我一定遵守之前對你的誓言，風風光光的納你進門”他怕盛雲初不信，擡起手指天:“真的，我發誓。”
姚謙眼底剛剛將落未落的淚不知是疼的還是真的因爲懺悔，應景的掉下來:“雲初，你知道嗎，你走之後我一直在找你，我去了你之前的宅子，去了當時你最愛去的河邊，去了很多地方……”
本以爲盛雲初聽了這番話會很高興，誰知但他一說完，盛雲初卻只是冷着臉問了一句:“找我做什麼？”
她笑了笑:“當初不是你自己說的，你已經成親了，和別的女人接觸怕你夫人會誤會，讓我有點自知之明嗎？我這個人向來都很有自知之明”
“我……”姚謙像是慚愧極了，默默低下頭:“我當時說的是混賬話”
“我知道是我傷了你的心，你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他的語氣越來越哀傷:“但是雲初，我真的沒辦法，落榜的那段日子是怎樣的窮困潦倒你也見過”
他嘲諷的笑了笑:“鄰里都看不起我，任誰人都能說我兩句，我走在前面，他們就在後面大聲議論，說我文不成武不就，出個門都能被人指指點點……”他咬牙切齒卻又無比堅定的擠出一句:“我真的，討厭極了那樣的生活”
盛雲初只是聽着，她知道姚謙不易，一個寒門士子一步一步走到當朝狀元，其中付出多少隻有他自己清楚。
但是世上誰人又容易多少？他不容易就可以理所應當的辜負別人嗎？
姚謙感受到盛雲初加在他身上的力道沒了，翻身而起抓住盛雲初的衣角:“雲初，雖然我不喜歡那段日子，但我是真的喜歡你”
“說完了嗎？”盛雲初一把將衣角從姚謙手中抽出來:“第一，我姓盛，當時揚州那個願意嫁給你的雲初，出了揚州就已經不在了；正如你覺得當時的我配不上你一般，如今的你在我眼中亦是如此”
“第二，剛剛你也聽到了，本妃早已嫁了良人，我不是你，沒有想着要和我夫君和離再嫁。”
“第三，姚大人你不要臉，我還要；以前的事早就已經過去了，以後你做你的朝中新貴，我當我的淮南王妃，今天這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她說完，站到傅周博身旁:“容我向姚大人正式介紹一下”盛雲初將自己的手放入傅周博掌心，二人並肩而立:“這是我夫君傅周博，以後若是再碰到，請記得稱呼本妃淮南王妃”
“當然”盛雲初補充道:“本妃還是希望不要碰到的好，按理來說，你和我夫君同朝爲官，本妃本該對你的態度好一點，但無奈，本妃看着你這張臉，實在是裝不起和善來，所以勞駕，以後若是遠遠看到對方車駕，我們大家都主動避一避”
盛雲初這番話雖然沒帶什麼難聽的字眼，可是卻帶着寧死不悔的決絕。
她牽着傅周博他往外走，臨到門口時腳步一頓:“看在之前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奉勸姚大人一句，世上誰人都不容易，但也並不是任何路都可以選擇，人總要講點道德的”
姚謙擡頭看着盛雲初和傅周博的背影:“你這麼說不過是是因爲你生來就屬於富貴人家，我們這種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擁有的東西，你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是，他傅周博現在確實是給了你無尚的承諾，但是他又能活多久？他給你的不過是他原本就有的，你敢保證他傅周博站在我的立場，不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
盛雲初沒有回頭:“他活多久我便陪他多久，他不是你，這世上的人不是誰都如你一般，拿婚姻和真心隨便糟踐”
盛雲初和傅周博走出來之後青雨才解開姚謙帶來的那個小廝的穴道，那僕從趕緊衝進去。
出了客棧，盛雲初才放開傅周博的手，她不知道現在傅周博心裏會怎麼想，正常人聽到自己妻子和別的男人有牽扯應該都會不開心吧？
傅周博和她並排走着，誰也不說話。身後跟着的陽一和青雨不敢靠太近。
不知走了多久，盛雲初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說明白:“傅周博……”
她出聲之後歪着頭瞥向站在自己外邊的人，準備要解釋的話瞬間吐不出來，看着他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笑意，盛雲初原本的話剎那間變成:“你笑什麼？”
傅周博目光依舊溫柔得讓人心裏一軟，他目光深沉的瞧着盛雲初:“我只是覺得，初初剛剛罵人的樣子很漂亮”
第一次聽見有人誇別人罵人的樣子漂亮的。
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盛雲初定然覺得那人油腔滑調，但是不知爲何，這話由傅周博講出來盛雲初竟然相信他是認真的。
可是長安中人不都喜歡那種溫溫婉婉的大家閨秀嗎？她剛剛之所以會這麼毫不避諱，不過是覺得傅周博聽了姚謙的話，他們這剛做了沒兩天的夫妻怕是要到頭了，所以纔沒裝的。
但看傅周博的樣子，似乎並沒有要休妻的打算。
傅周博見盛雲初被他剛剛那句話給驚到，輕輕一笑，提醒道:“初初，你想說什麼？”
盛雲初移回目光，二人繼續往前走:“是我沒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才讓你今天在姚謙面前這麼難堪，抱歉”
她中間間隔了須臾:“我原本不想再提以前的事，誰曾想你和他這麼早就碰上了”
“我不瞞你，剛剛姚謙說的那番話除了最難聽那句，其他大概和事實無異……”她不想提之前和姚謙的事，想故意瞞着傅周博，讓他以爲自己也如長安城的那些世家小姐一般溫婉淑德，可是今天全露餡了，既然瞞不住，那便攤開來說:“而且剛剛你也看到了，我其實並不像你原先認爲的那麼端莊溫良，如果你介意……”
她想說“如果你介意，我們可以分道揚鑣，淮南王府的錢我一分不要”。
但她還沒說完，傅周博便開了口，他堅定的說:“我知道”
“嗯？”這下輪到盛雲初懵了，他知道什麼？
知道自己和姚謙的過去？
還是知道剛剛姚謙那句話是假的？
亦或是知道她前幾天那溫柔無害的樣子不過只是她衆多面孔中的一面？
“初初”傅周博的聲音很溫柔，如微風拂春水:“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嫌棄你出身低微的人就是他吧？”
“是”盛雲初如實說了出來。
傅周博順着她的回答便接了下去:“既然是，那你便沒有騙我”
所以傅周博的意思是，她盛雲初之前和他提過姚謙的存在，這便不算欺瞞？即便當時她沒說那人姓甚名誰，更沒說那人以後會來到長安甚至連後來那人同他傅周博同在特議處共事都未曾提過隻言片語？
盛雲初愣愣的盯着他，他似乎感受得到盛雲初的目光，剛看向他沒多久他便回望過來:“記得當時我就說過他眼光不好，沒想到今日才發現這人人品還這麼差”
盛雲初原本要解釋的話瞬間覺得沒必要再說了，她跟着傅周博的腳步，一步一步往淮南王府的方向走。
“初初”走了許久傅周博突然開口。
他這名字都剛出來盛雲初突然預感到他要說什麼，先他一步說了話:“我相信不是你”
傅周博眉毛輕輕揚起，隨後臉上的笑意更明顯:“雖然你相信，但我還是要說”他無比認真且鄭重的開口:“提議裁撤晉國公府的人真的不是我”
盛雲初起初覺得和坦誠的人相處實在是省心；後來相處下來又感嘆自己哥哥看人的眼光確實頂好；如今她發現，放眼整個長安怕是再找不出比傅周博更和她心意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