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讓盛雲初難過的事並不僅僅是這一件。
那姑娘明明都已經將人扶好了,但握着傅周博的手卻並未收回來,而傅周博那邊竟然也沒有要主動將手抽出來的意思。
“王爺,既然是王府來的人,何不先安排人住下?”那姑娘攙着傅周博,十分稀鬆平常的邊走邊說話。她說話的時候傅周博分出目光朝她看過去。
見傅周博望着她,她輕輕一笑,解釋道:“長安到這兒路途遙遠,想必是有要事,王爺可別任性誤了事纔好”
傅周博贊同的點了點頭,照着那姑娘的意思就讓下人照辦,而他就這麼任由着那女子握着自己的手將他扶回房中。
盛雲初邁出去的腳就這麼僵在原地,目光緊緊跟着那兩人,直到那邊的門打開又合上。
“初初姨……”跟着的穆景晨瞧着盛雲初臉色不太好,不安的扯了扯她的裙襬。
盛雲初深深吸了一口氣,本想安慰穆景晨但笑出的笑容卻十分的苦澀。
盛雲初就這麼立在門口,那下人領了命令正趕着過來安置,這一刻盛雲初覺得不僅下人當他是客人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那下人抱歉的看着盛雲初:“這位夫人,我們王爺實在是太忙了”
大概是瞧着盛雲初面善又長途跋涉,說重話於心不忍,語氣微微軟和下來:“您也瞧見了,王爺到現在都才從防禦工事上下來,要不您先在行館歇一晚,明天再安排您見王爺也不遲?”
盛雲初沒有表態,她依舊望着那間關上了好一會兒卻沒有人離開的屋子:“剛剛那位姑娘是誰?”
那下人反應過來盛雲初問的是誰之後回答:“你說的是司小姐?”她看了一眼傅周博臥室的方向:“哦,她是揚州巡撫的乾女兒”
揚州巡撫的乾女兒啊,盛雲初慢慢沉下眼,內心卻帶着摸不清出處的苦澀,她嘴脣動了動:“那是王爺的臥室吧”
那下人警惕都看了盛雲初一眼,盛雲初見她戒備,罕見的沒解釋什麼打消那下人的顧慮。
“請問您是?”那下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盛雲初的態度有問題,出聲詢問。
“我就淮南王府一個微不足道的婦人而已”盛雲初蒼白的笑了笑。“其實過來也沒什麼要事,安排就不必了”盛雲初說着又朝着對面屋子瞧了一眼,遠遠就能瞧見窗戶上映出的相對而坐的兩個人影,她猛的吸了一口氣,將身上的令牌掏了出來給那下人遞過去:“這是王府的令牌,勞煩閣下代爲轉交便可”
那下人接過令牌之後,盛雲初即刻起身離開,跨出去之前回頭喚了一聲“景晨”,穆景晨聞言快步跟了上去。
出驛館的時候盛雲初迎面碰上了已經交接完正興奮着要去覆命的陽二,陽二瞧着盛雲初帶着穆景晨出來,興高采烈地開口打招呼:“夫人”
盛雲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步履卻一點也未曾停留。
瞧着盛雲初的動作,陽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盯着盛雲初消失的背影半晌才疑惑的朝着行館內走去。
恰在此時,陽一執行完任務回來,二人打了個照面之後勾肩搭背的約着要比試一場,行館內院空間極其開闊,拳腳也能施展得開,二人你來我往誰也沒手下留情。
另一邊,穆景晨小跑着跟在盛雲初身後,他感覺到盛雲初在傷心。
“初初姨……”穆景晨小聲的喚着盛雲初,盛雲初蹲下來手搭在穆景晨肩上:“景晨,初初姨沒事,咱們自己去找你孃親你說好不好?”
穆景晨想了想,果斷的點頭:“好”可是才說完,淚珠卻從眼睛裏滾了出來。
行館那邊,陽一和陽二過了大概三十幾招之後,傅周博臥室的門終於開了,陽二聽到動靜,分神往旁邊瞧了一眼,可清楚裏面走出來的人之後他驚得連手上動作都忘了,陽一抓住時機一個掃腿直接將人掃翻在地,他正準備取笑陽二一番,但瞧着陽二表情不對,順着他的表情看了過去。
陽二看清那人的性別,皺着眉:“那是王爺的臥室吧?”
陽一知道陽二在想些什麼,趕緊叮囑:“有些事你心裏明白就得了,到了長安可別亂說話”
見陽二不回答,陽一怕他不知道分寸,抓着人重申道:“問你話呢,你到底聽懂了沒有?”
陽一這句話不說還好,一出來陽二原本只是皺着的眉間染上了些許怒色:“你什麼意思?”
若是其他事還好,這事是能瞞得住的?她人現在就在揚州,撞見是遲早的事,王妃那明察秋毫的眼睛,誰能瞞得住她?
“瞞着?說得倒輕鬆,你可知道王妃爲了早點見到王爺,這一路有多辛苦”陽二想起一路上的顛沛,一時義憤填膺:“你們這麼做不怕王妃心寒嗎?”
陽一猛的一愣,他終於知道他們忽略了什麼細節了。他還未來得及追問,傅周博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了過來:“你說什麼?”
陽一和陽二動作一頓,紛紛轉過去,這一回頭就對上了傅周博那雙震驚的眼睛。
傅周博只覺得自己耳朵在嗡嗡作響,再次出聲確認:“你方纔說什麼?“初初來揚州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傅周博原本只是震驚的表情慢慢扭曲轉爲焦急:“她人呢?”
陽二驚訝的看着傅周博:“王妃出去了啊”他終於明白盛雲初方纔的行爲到底奇怪在哪裏了:“王妃一到揚州就趕過來了啊?王爺您沒見到她?”
傅周博想起方纔的事,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他衝着東花廳奔過去,拿着令牌的僕人正想着如何回稟就見傅周博着急忙慌的闖了進來。
下人還未來得及行禮,傅周博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問:“屋子裏的人呢?”
傅周博忘了,方纔陽二就已經說過盛雲初已經出去了。
那僕人將令牌奉上,顫抖着如實開口:“她……她走了”
如果是有要事離開,盛雲初是絕對不會連淮南王府的令牌都還回來的。
傅周博原本最不想承認的那個猜測瞬間被證實,傅周博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點着了。怎麼能讓她看到呢?爲什麼就讓她看到了呢?
“她人呢?去哪裏?”盛雲初去哪,其他人怎麼會知道。
陽二倒是在大門外和她正面碰上了,可是他當時以爲盛雲初和傅周博已經見過了,沒想到其中竟然出了波折,哪裏會管她去了何處?
爲今之計只能鋪開人手去找。剛出行館的那個司小姐見行館裏傅周博以及他的親信一窩蜂的涌出去,她不敢攔傅周博,只能隨便拉了一人詢問:“王爺這是怎麼了?”
傅周博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司小姐,他一上車衝着親信便沉聲吩咐:“走”
被拽住那人聽到命令,趕緊掙脫司小姐,麻利的跟上隊伍。
青雨本來是被盛雲初打發去安置行李的,她處理好事情的時間也就慢陽二一步,正巧就看見了司小姐從傅周博房中出來。
青雨是何許人也?自然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只要出了行館,此時怕是早就自己去想辦法救穆冬夏去了。
盛雲初自己想辦法不等於她就會自己單槍匹馬去做這件事,揚州地界,盛雲初認識的人可比長安多,青雨默默等淮南王府的人走完之後,揹着盛雲初的包袱往盛雲初朋友的住處一處一處找去。
傅周博這邊憑着蛛絲馬跡撲過去的時候,盛雲初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最後他還是憑藉着之前調查到的各種關於盛雲初的信息裏抽絲剝繭,找到了盛雲初此時可能會去找的人,緊趕慢趕的往那邊包抄。
最後一處的時候他們還未進門就察覺到了屋中有人,傅周博怕驚動盛雲初,下了令讓人小心翼翼的靠過去將房間圍住,傅周博深吸一口氣,擡手一推門:“初初……”
屋中的人猛然回頭,此人不是盛雲初,也不是盛雲初的朋友,他們堵住的是同樣姍姍來遲的青雨,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
這是傅周博能找到的關於盛雲初可能來的地方的最後一個信息,此處如果再堵不到人,傅周博就完全失去了盛雲初的消息。
顯然,傅周博面前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
他按着發疼的眉心,怒不可遏的咆哮:“初初爲什麼會來揚州?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這話陽二不敢回答,傅周博見他不開口,撿着桌上的杯子就砸過來:“說話”
陽一及其他人見情勢不對,紛紛跪下趕緊求情:“王爺息怒”
整個屋中就青雨一個人沒跪。
“青雨”傅周博將目光集中到青雨那邊:“你家小姐去了哪裏,你應該知道的吧?”
青雨不僅沒跪,連帶着對傅周博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王爺覺得奴婢這像是知道的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