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衆人都是一臉不解,紛紛議論道:

    “常老和聶老今日是怎麼了,竟然爲了名女學生搞得劍拔弩張。”

    “是啊,平日裏都是別人求着二老拜師,多少門閥顯貴家的士子磕破了腦袋也難以贏來二老的青睞,此時二老卻爭搶起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婦人,真是罕見。”

    “也不知這婦人是何來頭?”

    楚南梔心知化解不開這矛盾,眼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當下生出一計,開始言說道:

    “承蒙二老擡愛,民婦受寵若驚,只是二老也清楚民婦家中境況,我那郎君如今臥病在牀,柔弱不能自理,又有一羣孩子需要照顧,實在是難以抽身,怕是要辜負了二老的厚愛。”

    聽到這話,常老、聶老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二人雖然已辭官多年,垂暮鄉野,但一腔報國之心仍如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燒。

    如今即便再無年輕時的風華,可若能在殘燭之年多栽培發掘些賢才以備他日中興朝廷之用,也算是了了平生的夙願。

    可是這麼小的幾個娃娃?

    二老不約而同的將眸光掃向楚南梔身旁的二寶、三寶:

    真是叫人爲難。

    楚南梔見二老陷入了猶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趁熱打鐵,連吹帶捧了起來:

    “不過民婦膝下這四個幼子二老不妨考慮考慮,四個小寶二老都是見過的,個個資質卓越,聰穎過人,對二老又是敬意有加,簡直就是爲了拜入二位大賢門下所生,二老不如順應天意收下這四位幼子吧。”

    二寶、三寶聽得一陣臉紅,齊齊擡頭看向這個口齒伶俐的壞女人,一臉茫然的不知所措。

    而聶懷安聽了這一頓彩虹屁,倒不覺得唐突反感,反而是怡然自得的捋着鬍鬚,再看向二寶、三寶時,欣慰的笑了起來:

    “四個小寶倒是甚合老朽的心意。”

    看着聶老滿意的神情,楚南梔又看了眼仍在躊躇中的常老,心知此事已有了幾分希望,又興致匆匆的問道:

    “如此聶老是肯收下四個小寶了?”

    “嗯,不過......”

    聶老欲言又止,滿含期待的看向楚南梔。

    楚南梔自是揣測得到這老人的心思,心領神會的當即答道:

    “民婦自此也願奉聶老爲師,供老師驅遣。”

    想到二老都喜歡喫自己做的菜,她又立刻補了句:“以後每日服侍聶老飲食,給聶老多做些好喫的。”

    聶懷安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向着人羣中連連拱手笑道:

    “今日老朽新收一名女弟子,諸位怕是還不知老朽這弟子來頭,她便是前陣子破獲縣衙稅銀案,僅憑一紙卷宗就斷出趙太公府上幼子謀殺案的奇女子,如今已是老朽的得意門生。”

    “恭喜聶老,賀喜聶老。”

    有人立刻道喜,也有人小聲議論:“原來這位便是傳得神乎其神的縣令大人府上新晉的紅人。”

    圍觀人羣雖個個一臉詫異,但聽聞是破獲縣裏近來幾樁大案的奇人,再目視着眼前女子都紛紛生出了敬佩之意。

    就在聶懷安欣然接受衆人恭賀之時,常延珏已悄無聲息的拉着楚南梔母子三人朝着自家馬車行去:

    “拜師宜早不宜遲,楚氏你這便快快隨老朽回家稟過大郎,行了拜師禮,拜入老朽門下。”

    生拉硬拽的將人拉上了馬車,常延珏一邊吩咐馬伕驅馬趕路一邊又連忙同楚南梔說道:

    “上次那道番茄炒蛋挺合爲師胃口,爲師惦記多日,今日就再替爲師做一道此菜算作拜師的謝禮吧。”

    言語間,已全然將楚南梔當作門下弟子。

    楚南梔猝不及防的被帶上車,還未緩過神來,就聽到馬車外面傳來聶老不滿的叫罵聲:

    “老匹夫,休要奪我弟子。”

    隨後便見聶老踏上馬車急急忙忙的前來追趕。

    馬車出了縣城一路疾馳,不多時便進入了安鄰村地界。

    常延珏撩開車簾,見後面沒了聶懷安的身影,這才靜下神來與楚南梔主動敘話道:

    “楚氏可知我大禾帝國最負盛名的女官是誰?”

    楚南梔在腦海裏仔細搜尋了一遍,假裝不確定道:

    “據說是當朝太后的孫女錦紓公主。”

    “不錯,錦紓公主乃老朽門下第一位女弟子。”

    常延珏半眯着眼,神思了會,緩緩笑道:“前些年她曾書信與老夫,說是要奉命出師抗擊北方敵國的進犯,如今數年過去想必也該班師還朝了。”

    “沒想到錦紓公主竟是師從常老。”

    楚南梔不由得肅然起敬。

    記憶中,原主最崇拜之人就是常老口中所提及的錦紓公主。

    林錦紓雖是一介女兒身,卻是位不可多得的勇將,十五歲時就帶領三千鐵騎大破南方白渝十族,接連收復六座城池,一戰成名。

    再想想十五歲的原主,剛剛嫁爲人妻,正過着怨天尤人的婚後生活。

    人與人的差距實在有點大。

    望着正襟危坐的常老,楚南梔不覺露出一抹苦楚的笑意:“倒是從未聽我家大郎提起過。”

    “老朽雖已年近古稀,但門生卻是寥寥無幾,除了當年的太子殿下與錦紓公主,也就你家大郎了。”

    常老說着,眸光輕擡,慢悠悠的視向楚南梔:“論起勇武,大郎不輸錦紓公主,說到陽謀他也不亞於你,但要論起陰謀。”

    話到此處,他不禁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怕是不如他自己這位精於藏鋒守拙的娘子了。”

    笑意中滿含狡黠之意。

    “常老過譽了。”

    又是陰謀又是藏鋒守拙的,這讓楚南梔聽着心裏突然七上八下的。

    想來這老頭是在怪罪自己稅銀案的事情欺騙了他。

    但仔細一想又不是那般絕對,自己連破兩樁大案,早已超出了原主的人設,恐怕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

    這可讓人牙疼。

    正當她左右爲難之際,常老卻忽然擡頭說道:

    “你這婦人善於韜光養晦那是好事,但也不必這般矯揉造作弄得舉家上下不寧,恪守禮法是老朽畢生信奉的準則,過往的事情老朽既往不咎,但往後拜入老朽門下,定要牢記此條準則。”

    “是是是,常老教導的是,民婦自當謹記常老的教誨。”

    楚南梔乖巧的答道,心裏卻是一陣暗喜。

    原來這老頭是這樣看待原主的。

    尚沉浸在沾沾自喜的愉悅氛圍中,幾聲清脆的敲打聲在耳邊響起。

    楚南梔擡眼一看,常老正拿着柺杖敲打車廂,兩個小寶直嚇得縮在兩邊不敢相看。

    “都什麼時候了,你也該改口了。”

    常老面色着急的提醒了句,又趕緊掀開車簾憂心忡忡的去看後面。

    楚南梔也順眼望了出去,寬闊的村道上寂靜無人,並未見着聶老的身影。

    兩人眸光迴轉之時,楚南梔注意到常老充滿期許的目光。

    她深知二老不輕易收弟子,尤其是女子,今日竟然在鬧市爲了爭搶自己爭鋒相對,其中分量並不尋常。

    再仔細琢磨一番,爲了四個小傢伙,她只得咬緊牙關,輕聲喚道:“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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