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和昨日一樣,繼續困在小木牀上打盹,不多時便見一位長着絡腮鬍子的中年獄卒偷偷摸摸的到了獄門前,朝着她小聲說道:

    “楚娘子,小的陳楓,是獄中的獄卒,前兩日告假不在獄中當值,今日回來就聞聽了楚娘子不畏強權爲民請命之事,小的深感敬佩,想着你明日就要出獄了,特意買了只燒雞來孝敬你,還望娘子海涵,別怪罪小的過來的太晚了些。”

    “不晚不晚,陳郎君一番厚意我真是受之有愧呀。”

    楚南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眼,感動的過去接過燒雞,還微微的朝他笑了笑。

    陳楓也溫笑着回道:“楚娘子別見外,不過是點微不足道的喫食。”

    “那我就愧領了。”

    楚南梔朝他恭敬的揖了揖身,連忙催促道:“陳郎君快去當值吧,可別因爲我誤了差事。”

    “好,那小的去別的地方巡視巡視,看看有沒有不老實的。”

    陳楓說完匆匆離去。

    確定他走遠,楚南梔拿出銀針剛準備試毒,就聽見沉沉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她連忙藏好銀針,定眼瞧去卻發現是送牢飯的老獄卒緩緩走了過來。

    這老頭對她頗有些不滿,坐個牢日子過得比神仙還滋潤快活,所以一到她的牢門前就開始緊巴巴的皺起一張老臉。

    他沒好氣的從牢門縫裏將飯食遞了進去,看到她身旁的整隻烤雞饞的直流口水,有些嫉妒的嘆息道:

    “楚娘子倒真是有福之人啊,每日不僅有主簿大人親自送美味佳餚,還有縣衙那羣阿諛之徒賞點心,可即便如此楚娘子居然還能喫得下這牢裏的粗飯,實在是讓老朽敬佩。”

    夾槍帶棒的一席話,讓楚南梔聽着簡直哭笑不得:

    “老人家不妨直截了當的說我很能喫唄。”

    楚南梔嬌嗔的笑了笑,拿來燒雞故意遞到他面前刺激道:“我看老人家是饞了吧,想喫燒雞你告訴我啊,我又不是不捨得給你,來,拿着。”

    老獄卒又咽了口口水,舔着一張老臉正想去接燒雞,楚南梔卻一把拿了回來:“誒,老人家,你看你都大把年紀了,大晚上的不能喫得太油膩,我呀擔心你會撐得慌。”

    “你把老朽當猴耍呢。”

    老獄卒立刻沉下臉來,憤憤的瞪了眼她,提着食盒索然離去。

    看着那惱怒氣急的背影,楚南梔捂着嘴險些笑出聲來。

    等着周圍安靜下來,她再次拿出銀針看着桌上的燒雞和牢飯,先漫不經心的隨意將銀針插入老獄卒送來的湯食中。

    可當她拿回銀針之時,整張臉立時都綠了:只見銀白的細針已經變得黝黑黝黑的。

    “砒霜啊!”

    楚南梔在內心驚歎了聲,有些不可思議的朝着老獄卒離去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難道是這老獄卒?

    看着可不像是有這般手段之人。

    她又擦乾淨銀針,難以置信的插入燒雞之中,結果卻讓她更加錯愕:燒雞同樣是做過手腳的帶毒之物。

    這就讓人爲難了,這二人誰纔是下毒之人呢?

    想了想,她連忙將燒雞撕的四分五裂,將雞肉剔除些放入糞桶,只留下些骨頭散在小桌案上,隨後又將牢飯打翻,假裝中毒倒在了地上。

    牢房裏頓時陷入異常的安靜,只剩下一片漆黑。

    楚南梔眯着眼靜靜的凝望着牢門的方向,沒過多久腳步聲再度在耳邊響起。

    而且,這次她還聽到了清晰的開門聲。

    她連忙閉上雙眼,屏住了呼吸。

    伴隨着腳步聲愈近,她彷彿感受到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正朝自己靠近,腳步聲輕盈而又穩健毫無半點慌亂之感,只怕也是個老江湖了。

    等着一股呼吸的熱氣就要觸到自己鼻息跟前時,楚南梔猛然睜眼,那人正弓着身子作查驗之狀,見此情形,嚇得面目猙獰的直接一個踉蹌往後跌去。

    楚南梔順勢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隨後麻利起身,手腳並用的將他雙手反捆按倒在地,並朝着門外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來人。”

    “你......你詐我?”

    聽着聲音,楚南梔便已辨出是陳楓,不由得冷笑了聲:“陳郎君剛告假歸來,我自然得爲你準備點驚喜。”

    “好你個陰險狡詐的婦人。”

    陳楓雙手被她捆縛着完全沒有動彈的餘地,胳膊又酸又痛,趕緊服軟,低聲下氣的求饒道:“勞楚娘子鬆開些,讓我透透氣。”

    “你想透氣呀,好啊,我幫你。”

    楚南梔一邊說着一邊更用力了些,疼得陳楓直咬牙切齒:“疼,真疼。”

    楚南梔冷斥道:“疼還不趕緊招認,誰派你來的?”

    聽到這話,陳楓卻不屈不撓的開始嘴硬了:“哼,那你也太小看勞資了,就這點伎倆就想讓勞資招認,除非殺了勞資。”

    “呵,倒是有骨氣,手段也挺高明,下毒還下兩份,真是覺得老孃命大呀,怕毒不死老孃是吧,不僅掩人耳目還要栽贓陷害,真是厲害呀你。”

    楚南梔罵罵咧咧了幾句,倒也真是由衷的佩服起這傢伙的手段。

    若自己真被毒死,只怕那老獄卒就得成爲下一個倒黴的背鍋俠了。

    而提到死,楚南梔忽然像是想到了些什麼,更不敢將他鬆開了。

    這時,朱佑安領着幾名獄卒急急忙忙的奔了進來,看到眼前情景立時呆住。

    “快,司獄大人,把他拿下。”

    楚南梔吩咐道。

    朱佑安提着油燈過來仔細察看了一眼,當場惱羞成怒:“好你個陳楓,竟然如此膽大包天,趕緊給我將他綁起來。”

    “小心,可別讓他自盡了。”

    楚南梔緊抓着陳楓小心翼翼的交到兩名獄卒手中,神色嚴肅的提示道:“好好搜搜他身上可帶了什麼自盡的毒藥。”

    聽了這話,獄卒們開始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的仔細搜查,最後果然在他衣袖縫出來的夾層中找到了一小粒紅信石。

    楚南梔慶幸的吸了口長氣,還好剛纔沒給他這個機會。

    朝着一臉不服氣的陳楓邪魅的笑了笑,楚南梔眸光流轉着望向滿是驚愕的朱佑安,催促道:“將他交給縣令大人吧,最好是連夜審問。”

    對付這種人,想來胡茂錫比她更有辦法。

    朱佑安遲疑着點了點頭,即刻帶着人押解陳楓去往戒律房,又差人去請縣令前來。

    提心吊膽了兩夜,如今查清了獄中藏着的老鼠屎,楚南梔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等着所有人走後,楚南梔神情悠然的去整理打掃着被自己弄亂的牢房,收拾乾淨後重新躺回小木牀上準備閉目養會兒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欲睡之時,卻聽見一道爽朗的笑聲傳了進來:“哎呀,楚娘子,你可真是本官的福星啊,來獄中一趟也能助本官解決樁難題,實在是令人大開眼界呀。”

    隨着“嘎吱”一聲響,牢門大開,胡茂錫笑意盎然的迎面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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