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寶的問話,幾個小傢伙立刻將視線投射過來,都靜靜的注視着楚南梔和林錦驍。

    林錦驍有些猶豫,也不知如何去回答大寶這個問題。

    其實他現在對面前的這個女人已經沒什麼恨意了,反倒是有幾分欣賞。

    她照顧自己這麼長一段時間,又爲自己生了四個孩子,此時再去想和離的事情他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楚南梔將大寶拉到自己跟前,又順眼望向其餘三個小寶,之後語重心長的說道:“不管將來如何,阿爹永遠是你們的阿爹,阿孃也永遠是你們的阿孃,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的。”

    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四胞胎顯然是不滿意的,林錦驍也怕孩子們爲這事繼續胡鬧下去,驚動了岳父岳母,連忙肅着臉示意道:“記住孃親的話,快去習字。”

    大寶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再問,悶悶的坐到書桌前和幾個小傢伙一道讀書認字。

    林錦驍瞧着幾個小傢伙老實下來,也從牀櫃上翻出本治國策論靜靜的翻看起來。

    看着一屋子人都聚精會神的在讀書認字,楚南梔忽然有了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正想不動聲色的出去,可見着小四寶林瑞嘉呆望着桌子上小嘴癟的圓圓的,心知小傢伙又是在爲認自己的名字發愁,只得過去耐心的替她講解。

    她將“嘉”字拆解成三部分,讓四寶分開記下,然後再教她按照順序拼接起來,如此四寶終於覺得沒有那麼難了。

    不知不覺間,柳葉窗外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楚南梔取出火摺子點了油燈,放到木桌上,準備下樓去幫着柳芸做飯。

    剛到門口便見楚南竹急急忙忙的跑了上來,焦慮不安的發問道:“大姐,舒陽出去這麼久了還沒回來,他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說完,又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林錦驍。

    楚南梔忙拉着她的手安撫道:“不會有事的,興許是路上耽擱了,你別這樣一驚一乍的。”

    “可......”

    楚南竹想問問姐夫到底叫他做什麼去了,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被楚南梔打斷:“好啦,我陪你下去看看,說不定就回來了,也出去了這麼長時間了。”

    “是啊,我聽母親說他還是去隔壁借了牛車出門的。”

    楚南竹跟着她一道下樓,到了院子裏,楚文畢正拄着柺杖在朦朧的天色中四處張望,楚南湘則不安的抱着小暮辭左右踱步。

    看着姐妹二人出來,楚文畢蹣跚着步子忙不迭的問道:“大梔,大郎是讓舒陽出去做什麼了,這麼晚還不回來,是不是又去賭了?”

    “不會的。”

    楚南梔語氣很堅定。

    她不相信這小贅婿如此沒記性。

    更何況他手裏也沒什麼銀子的。

    想了想,她暗暗咬了咬牙,對父女幾人寬慰道:“再等等吧,舒陽他會回來的。”

    聽了她的話,父女幾人都穩下神來,安靜的站在院子裏,雙目遠眺着遠方。

    這時,柳芸已做好了飯,和林錦驍父子一行人一起到了院子裏來,一家人面面相覷着,神色都顯得有些複雜。

    眼看着院外的小路被黑夜湮沒,楚南梔心中也漸漸有了一絲慌亂,她去屋裏提了盞油燈出來,對楚南竹吩咐道:“阿竹,我們出去找找。”

    說着又叮囑柳芸楚文畢夫婦:“父親、母親,你們先不要着急。”

    姐妹二人剛踏出院門,就聽到隱隱約約一陣哭聲傳來。

    楚南梔將油燈舉得高了些,一家人都湊過來凝神望着哭聲傳來的方向。

    不多時便見一輛牛車緩緩駛了過來,隨着“咯吱咯吱”的車輪聲愈發清楚,車上抽泣的說話聲也緊隨而至:“伯父,你再堅持堅持,我們馬上就到家了。”

    楚南竹搶先認出了是柳舒陽,又惱又激動的衝了上去,纔剛到他身邊便見柳舒陽匆匆下牛車抱起車上躺着的人不顧一切的往院子裏衝。

    楚南梔見狀,提着油燈連忙迎了過去。

    “大姐,岳父岳母,是伯父啊,伯父他快不行了。”

    柳舒陽聲淚俱下。

    柳芸、楚文畢都認出了他抱着的人正是楚文煜,急切的吩咐道:“快將你伯父抱到屋裏去。”

    一家人一邊往裏走,柳芸又止不住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伯父、伯父他服毒了。”

    柳舒陽抱着楚文煜將他安放到堂屋裏坐下。

    聽到他這話,一屋子人都嚇得不輕,着急忙慌的湊到楚文煜身前,見他不斷的口吐白沫,攙扶着他急得陸續發問道:

    “兄長,你究竟是因爲什麼事想不開,要讓自己走上絕路啊?”

    “是啊,伯父,你不能撇下我們呀。”

    四胞胎雖然沒見過老爺的兄長,可也知道他是個好人,看到他面色慘白已無半點血色,嚇得哇哇大哭道:“大姥爺爺,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楚南梔顧視着那張飽經風霜卻依然標誌俊俏的面龐,冷靜的拉着柳舒陽到一旁,小聲問道:“舒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舒陽擦乾淨臉上的淚跡,哽咽着答道:

    “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伯父,見他和戚家的下人在爭吵,我趕過去伯父已斥退了戚家的人,我看伯父臉色不太好想送他去縣裏看醫師,眼看着快要進城,伯父開始口吐白沫,非鬧着要回家,伯父說他服了毒藥,想死在自己家裏,我沒了法子只好將他趕緊送回來。”

    聽到這裏,楚南梔轉過頭走到楚文煜跟前去,柳芸抹着淚連聲吩咐道:“大梔,你快給伯父看看,想辦法救救他。”

    楚南梔正要蹲下身幫他察看,楚文煜呆滯的眼神終於動了動,忍着絞痛之苦,緩緩咧開嘴角,苦笑道:“大梔,你別折騰了,這毒藥是我這些年精心研製的,無藥可解,本是想留給那婦人的,臨了還是改變了主意,我這一生終究是沒害過別人,不願爲老楚家造下罪孽。”

    楚南梔見他面色蒼白無力,言語間渾身抽搐不止,只怕已毒入肺腑,雖還未曾與其謀過面,但他一直心繫着這一家人,不遺餘力的幫扶楚家三姐妹,即便屢屢弄得一家人雪上加霜,可這份心意還是令人感動。

    一時間,她也忍不住有些難過。

    楚文煜渾身顫抖着輕擡起雙眸,視向林錦驍,勉強撐出一抹笑意:“舒陽我是見過的,你該是大女婿錦驍吧?”

    林錦驍眸色暗淡,恭敬的喚了聲:“伯父。”

    也沒想到初見這位楚家最長的長輩就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楚文煜望着兩位女婿,欣慰的點了點頭,又突然惋惜道:“就是可憐了阿湘呀。”

    楚南湘眼看着伯父情況愈發不妙,卻有心無力,痛哭得更加傷心。

    “都別哭都別哭,今天是伯父得道的日子,你們應該替伯父感到高興。”

    楚文煜說着嘴角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楚文畢緊拉着他的手,眼角都緊緊褶皺到了一起:“兄長,你不要和小弟開這種玩笑了,你快告訴我,怎麼解毒?”

    屋子裏已是一團糟,屋外又開始響起了罵罵咧咧的叫嚷聲:“老東西,你趕緊滾出來,你今日就算要死也給我死家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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