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周圍的議論聲,楚南梔凝視着督郵鄭海川,也不由得冷嗤了聲:“既然督郵大人是來替戚家討還公道的,不知督郵大人對我兩家之事瞭解多少?”

    林亭臻如今對自己這侄媳婦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今日她沒有責備自己去戚家喫酒席的事,他既感激又惶恐。

    此時,見她提起戚楚兩家之事,也幫襯着接過話題毫無避諱的直接發問道:“督郵大人既然如此關心戚家之事,不知可曾聽聞過靈堂中那位可憐的文煜兄當年是被戚家的主君主母強搶過府入贅的?”

    鄭海川看向林亭臻,刻意迴避二人所提之事,轉而言道:“你又是何人?”

    林亭臻正襟危坐,眼神眨閃着一臉傲嬌道:“在下不才,當朝紓公主得喚在下一聲皇叔。”

    聽到這話,秦嗣海偷偷的在鄭海川耳邊嘀咕道:“督郵大人,昨日紓公主來過村裏,的確認下了林家大郎這位皇兄。”

    “那又如何?”

    鄭海川有恃無恐的冷笑了聲:“紓公主不過是禮敬同族,你們還真就拿着雞毛當令箭了。”

    錦紓公主雖霸道,自己也並不懼她:“本官秉公辦事,即便是紓公主親來也不至於無端干涉本官執行督察之責。”

    趁着幾人談話的空隙,楚南梔吩咐楚文畢拿來了償還戚家田產的字據。

    楚文畢怏怏的將手中泛黃的字據恭敬的遞到鄭海川手裏:“還請督郵大人過目,當初戚家將我亡兄騙入戚家,爲堵住悠悠衆口,以三十畝田地相贈,九年前我已盡數歸還戚家田產,這些皆是字據。”

    說着,他眸光幽怨的瞥向戚予婕,憤懣道:“當初本想迎回亡兄,可戚家主母以我楚家上下的性命爲要挾,強留亡兄不允他離去,亡兄爲了我一家上下的安危不得不繼續在那苦海中飽受煎熬,每每念及此事草民倍感痛心。”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向戚予婕。

    戚予婕瞧着四處投來的兇狠目光,嚇得驚慌失措的胡亂狡辯道:

    “楚二郎,你休要嚼舌根,我父母當初爲讓文煜進門的確是使了些手段,這點我承認,所以才遵照他的意思給了你家三十畝田地做補償,可自打他進門後,我與他歷來是恩愛有加,不然如何會有了琛兒,你可別淨說些忘恩負義的胡話。”

    “我忘恩負義?”

    楚文畢氣得頭昏腦漲的,這婦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真是見長。

    還沒來得及與她細細說道,戚予婕又氣勢洶洶的辯駁過來:“琛兒雖是頑劣了些,可也是文煜的兒子,對他歷來孝順,若不是你們這一家人屢屢挑唆是非,他如何會厭棄我們母子,只顧着你們一家子的死活。”

    “好一個恩愛有加的娘子,好一個孝悌仁義的兒子。”

    楚南梔想着楚文煜去世那晚這對母子的兇惡嘴臉,也氣得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

    她烏黑的眸光中慍色頓顯,直勾勾的怒視着母子二人,厲聲說道:

    “你們既然如此想爲我伯父盡孝,我就給你們母子這個機會,做侄女的我也不爲難你們母子,大伯母,今日當着大家的面,堂兄若能堂堂正正的在伯父靈前稱他一聲父親,大伯母你再將先前那番話一字不漏的在他靈前說一遍,我便允許你擡回伯父靈柩。”

    聽到這話,楚文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拉住楚南梔本想勸說,楚南梔卻一語將他打住:“父親,你別管。”

    隨後強拉着母子二人直奔靈堂,一邊打量着靈位一邊跪下身細語道:“伯父,侄女帶你的賢妻孝子來祭拜你了。”

    言語間,她卻發現靈位早已被人動過,在昨日的位置上向前挪動了不少,離着旁邊的燭火只有尺寸距離。

    她心裏一驚,暗暗的將目光投向棺槨旁的檀山道長,他此時正在漫不經心的往裝五穀的鬥中插香。

    兩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刻,檀山道長隱晦的朝她露出一抹淺笑,之後不動聲色的轉過臉去繼續埋頭做自己手裏的活。

    楚南梔心裏既感激又疑惑,倒真是位高人,竟早已猜到了自己的意圖。

    本還想着將母子二人拉進來要費些脣舌拖延時間等着蠟油被炙烤融化,如此倒是爲自己省了不少事。

    她很放心的站起身來,正經威嚴的看向戚家母子:

    “請吧,堂兄,伯母,我楚家族長、族老皆在,當年的事情他們可是記憶猶新啊,今日你們若不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即便伯父還揹負着戚家贅婿的名分,即便侄女願意讓你帶回伯父的屍身,恐怕他們也不願意吧。”

    她此言一出,楚烙謙手裏的柺杖直接重重的敲擊在地面上,發出沉沉的聲響。

    戚予婕聞聲望向坐在棺槨旁的楚家族老,只見一個個滿面怒容,嚇得她顫顫巍巍的有些不知所措。

    再將目光看向面前冷冰冰的靈牌和黑棺,聯想着楚文煜臨死前的慘狀,她心裏更加七上八下的,小心臟噗噗跳個不停。

    而面對這一生宿敵的靈位,戚墨琛身子也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可這兩日賓客們因爲錦紓公主前來弔唁一事散去不少,爲了掙回顏面,他強咬着牙關緩緩跪倒在蒲團上,環顧着周圍披麻戴孝的柳、楚兩家族人,暗暗撫平心緒正要朝着靈堂高呼:“父......”

    可還未喚出口,他卻雙目圓睜,怔怔的注視着寒森森的靈位,嚇得面色慘白的說不出話來。

    衆人一同望去,只見靈牌四處鮮血四溢,漸漸模糊了靈牌上的字體,一個個瞠目結舌的都忍不住失聲痛哭道:

    “文煜,你死的冤啊。”

    “伯父怕是被這對母子逼死的。”

    族老門也睜圓了老眼,瞧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唏噓不已的議論道:“文煜一定是在戚家受了天大的冤屈,如今顯靈了,要來索這對母子的命。”

    林錦驍雖然清楚這是楚南梔做了手腳,怕小傢伙們看到這一幕,緊緊護着四胞胎不讓他們看。

    可大寶林瑞文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擡頭瞥了眼,僅是一眼就嚇得心裏直打哆嗦,但隨即想到昨日阿孃在樓上做的事情,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機靈的同弟弟妹妹們示意了眼,然後不約而同的跟着大家假裝啼哭了起來。

    林錦驍瞧着小傢伙們哭得並不真切,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真是羣小機靈鬼。

    戚予婕聞聽着小孩子們的哭聲,呆呆的看着血淋淋的靈牌,嚇得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哀聲道:“文煜,你不要嚇我和琛兒,他再不敬也是你親生的兒子啊,難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受折磨嗎?”

    戚予婕語聲斷斷續續的,緊盯着漸漸模糊的靈牌,感覺額間冷汗直冒。

    柳芸和楚家姐妹早已泣不成聲,紛紛哭喊道:

    “兄長,都是我們一家連累了你,害你飽受折辱,被這對母子逼上了絕路。”

    “伯父,你生前不能拿這對母子怎樣,你既死的如此不安,就帶着他們母子一同上路吧。”

    戚墨琛平日裏雖說膽大妄爲,可見到這種事也是懼怕不已,心裏哆嗦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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