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凝視着突然怯懦下來的李策,心知這莽漢是在懼怕自己會責怪他自作主張燒了那塊手帕。

    只是她既沒有再去提手帕的事情,也沒有迴應林錦驍給帶的話,而是轉而言道:“三郎,快去洗洗換身衣服喫飯吧,可別讓大家久等着。”

    李策點了點頭,欣喜的衝進屋子去拿換洗的衣物。

    楚南梔徑直去了廚屋,幫着馬柳氏做早飯,順便交代她們熬製麻沸湯。

    既然李策已經趕回來了,孫伍吉的事情也不能耽誤太久,她想着今日替馬清福做完接骨手術,如此明日便能啓程趕往海康縣。

    雖說昨日已經交代了馬德福去辦需要的東西,可柳樹枝和葵花杆芯都是要接入斷骨中的,大小、尺寸還是得自己才能拿捏得精準些。

    喫過飯,她檢查過馬德福準備的一應藥材和物品,確認無誤後,才放心的跟着他去折柳樹枝和葵花杆。

    回來時,李策和馬家的兄弟正在地壩裏打理鹿肉,馬柳氏已經着手開始熬製麻沸湯。

    楚南梔要來鋒利的小刀,將葵花杆芯做成斷骨模型,又去掉新鮮柳枝的粗皮,留下粘液,根據做出的模型切成斷骨,用甘草水洗淨。

    等着馬德福取來半碗備好的雄雞冠血,楚南梔將洗淨的柳樹骨型兩端都浸透雄雞冠血,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便讓馬清福喝下熬好的麻沸湯。

    馬清福在父親的逼迫下雖然已經同意做這個手術,可還是有些犯嘀咕,呆愣愣的望着楚南梔左右不是。

    馬柳氏見兒子這情形,也不清楚麻沸湯究竟有沒有作用,很是擔憂。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楚南梔見一家子人都圍在屋子裏,憂心忡忡的皺着眉,不肯出去,弄得跟自己有什麼陰謀似的。

    挑了挑眉,她神色有些肅穆的說道:“現在你們要是後悔還來得及。”

    這樣說着,她又看向牀上躺着的不太配合的馬清福:“你如今是新傷還有治癒的可能,若是成了頑疾恐再難醫治,要麼選擇賭這一把,要麼就終生殘廢下去,你要想清楚。”

    雖說她抱有些私心,希望幫助這一家人,將來可以通過他們與孫家的關係解決魚肉和魚苗的長期供應問題,但這種事情她也不至於去強迫人家。

    同爲醫師的馬德福,如今對她的醫術是無比信服,瞧着門口這一羣沒見地的婦人,心裏就來氣,朝着馬柳氏頗不耐煩的斥道:“都出去,都出去,你兒子今日死不了,死了我替他償命。”

    聽了伯父的話,馬來福首先站出來爲楚南梔打氣:“梔姐姐,你安心的替我三弟做手術。”

    說完,又朝着牀上躺着的馬清福示意道:“你相信梔姐姐,她說能醫好你就一定能醫好你,若是你這條腿好不了,我將我這條腿賠給你。”

    隨後大踏步走到門邊將一羣人全部轟了出去,並牢牢的關上了房門。

    亮堂堂的屋子裏,馬德福語重心長的耐聲叮囑道:“楚娘子聽我侄子的,即便不能成老朽也不會怪你,今日老朽親自替你打下手,有何差遣娘子儘管吩咐。”

    聽到這裏,馬清福終於咬緊牙關重重的點了點頭:“來吧。”

    楚南梔欣慰的笑了笑,等着麻沸湯開始催生作用後,她先用甘草水洗淨馬清福腳踝旁邊受傷的位置,然後用鑷子小心翼翼的取出斷骨、碎骨,再用甘草水洗淨內部,將備好的柳枝骨嵌入斷骨之中,最後用桑皮線縫合皮膚。

    雖說場面看着有些血腥,但這前後不過兩盞茶的時間,馬德福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尚未緩過神來,就見楚南梔已完成了縫合的步驟。

    而這其間,躺着的馬清福從都到尾都沒有發出一絲呻吟聲。

    馬德福驚訝的感嘆道:“這就好了?”

    楚南梔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是上藥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將接骨膏藥塗抹在傷口縫合的邊緣,用布帶包紮好放上衫木夾板,最後再用布帶固定,如此便算是大功告成。

    馬德福注視着一臉輕鬆的馬清福,不由得嘖嘖感嘆道:“這麻沸湯藥效的確是神奇呀。”

    牀上的馬清福身上的麻醉藥效還未散去,但整個過程他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忍不住暗自感嘆起這婦人的厲害,心道:“她果真是厲害,難怪父親如此信任她。”

    看來是自己小覷她了。

    楚南梔收拾好未用完的藥物,微笑着向馬清福叮囑道:“手術做的很成功,接下來我會告訴你父親如何調養,你只需依從着你父親的意思,靜心養病。”

    馬清福感動的強咧開嘴角朝她微笑,想要好好感謝她,但嘴角扭動了好幾次都感覺到有些彆扭。

    楚南梔瞧着他那窘迫的樣子更是彆扭,含笑說道:“好好歇着吧,有什麼等藥效過了再說。”

    馬清福只得順從着動了動腦袋。

    馬德福一臉欣喜的引着楚南梔走出屋子,馬柳氏看着丈夫怡然自得的神情,便知兒子的腿傷復甦有望了,連忙盛來燒好的熱水,讓楚南梔洗手。

    楚南梔一邊清洗手上的血跡,一邊對馬德福吩咐道:“接下來還得要慢慢的康復了,馬前輩每隔一日需要用甘草水洗淨縫合的傷口,再換上接骨膏藥,一個月後縫合處的傷口便能癒合,如果恢復的不錯,大約半年的時間應該就可以重新下地走路了。”

    “楚娘子醫術精湛,老朽實在佩服,今日之恩,老朽定然牢記於心,永不敢忘。”

    馬德福感激涕零的答道,之後興致匆匆的取來接骨膏和方子一併交到李策手上,笑眯眯的說道:“老朽如約將膏藥和藥方贈與娘子。”

    “如此便多謝前輩了。”

    楚南梔擦拭乾淨溼漉漉的手,欣然接過藥膏和方子,看向一旁靜默着的孫柳氏母女,吩咐道:“柳娘子,你們今日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我們便啓程前往海康縣。”

    聽說要去海康縣,馬來福搶先步了過來,大聲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梔姐姐,明日我和伯父家的兩位兄弟陪你一同前去。”

    “不必。”

    楚南梔搖了搖頭:“眼下還不清楚縣裏的情形,如此興師動衆的過去只怕會引起外人的察覺。”

    馬德福深以爲然,連忙頷首道:“那便讓來福陪着你們一起下山吧,他對海康縣再熟悉不過了,有他領路,也能幫着楚娘子更快的熟悉縣內的情形。”

    聽了這話,本已沮喪的馬來福立刻又來了興致,信誓旦旦的道:“梔姐姐你放心,我此去不會給你們添亂的,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

    看着他充滿殷切的眼神,楚南梔半眯着眼微微思忖了番,隨後淺淺的點了點頭:“好,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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