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銘沅差人將伙伕長陳五拖出去重責了五十大板,之後將他趕出驛館,又命令驛丞嚴格把關接下來的飯食,如此纔算是平息了衆人的怒火。

    看着大家仍是不停的鬧肚子,上吐下瀉的,十分難受,楚南梔讓馬來福去醫館裏買來二兩銀子清熱解毒的鴨跖草回來煎服給衆人服用後,大家的情況纔出現明顯的好轉。

    症狀輕微的衙役們已經基本無恙。

    平定了這場風波,楚南梔繼續跟着馬來福前往朱縣丞的住處檢查遺物。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踏入驛館一樓西邊的後院中,一陣刺骨的涼風撲面而來,幽靜的小院門口兩名奉命值守的衙役威嚴肅穆的靜立在兩旁,見到楚南梔的身影,都很恭敬的喚道:“嫂子。”

    楚南梔淺笑着視向二人,先是溫聲關切道:“怎麼樣,身子可爽利些了?”

    “好多了。”

    其中一名衙役滿含感激的回道:“多虧嫂子給大傢伙準備的良藥,我現在肚子都不怎麼痛了。”

    “那便好。”

    楚南梔欣慰的點了點頭:“把門打開吧,我進去看看。”

    二人立刻打開房門,楚南梔牽着四寶緩緩踏了進去。

    踏進房門的那一刻,一陣清香撲鼻而來,但細細的吸了口氣,吸進去的香氣中像是夾雜着一股噁心難聞的腥臭味。

    這種味道似曾相識。

    屋內視線有些昏暗,馬來福連忙掏出火折點燃了屋裏的油燈,清晰的視線下,楚南梔明媚的眼神飄忽不定的在屋子裏大致環顧了一遍。

    房屋四處已經被人收拾得很乾淨,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收拾的遺物也全部擺回了遠處。

    如此這般,想要將此處當作兇殺現場來還原完全已無可能。

    “好在朱縣丞應該不至於是命喪在這間屋子裏。”

    楚南梔這樣想道。

    畢竟此處離着孫家村太遠,而且孫家背後的水渠也不通向縣內,來此處,無非是再多瞭解一些朱縣丞的生前起居。

    眸光流轉間,不經意的視向柳葉窗旁懸着的一把佩劍。

    楚南梔順手指了過去:“朱縣丞可會些拳腳功夫或是劍術之類的武藝?”

    “當然。”

    馬來福凝神注視着那把佩劍,細聲答道:“朱大哥還未舉仕前曾是他們鄉里的武師,拳腳功夫尤爲厲害。”

    “如此說來也是位能文能武的才子了。”

    楚南梔盯着伏案旁堆起的一疊書籍,神色有些黯然。

    馬來福頗爲自豪的答道:“不是小弟故意要擡高朱大哥,論起拳腳功夫在咱們縣裏無人可及,而要說口才文筆恐怕也只有主簿大人譚邈與他不相上下了。”

    “哦?”

    聽到這裏,楚南梔不由得露出一抹邪笑,如此能文能武的青年俊才竟能讓人當面抹了脖子,這得是多疏忽大意的情況下才能有人辦到呀。

    挑了挑眉,她將目光轉回馬來福身上,認真的問道:“如果論拳腳功夫,你姨父和朱縣丞誰更勝一籌?”

    “咳,我姨父不過是有一身蠻力,要真是打上一架,他哪裏打得過朱大哥呀。”

    想到姨父孫伍吉,馬來福不屑的冷哼了聲。

    “如此倒是有意思了。”

    楚南梔嘴角含笑,一邊繼續打量着屋子裏的陳設一邊凝神思考。

    神情恍惚間,卻見四寶從地上撿起一縷長絲,驚訝道:“阿孃,好長的頭髮,你怎麼開始掉頭髮了?”

    “頭髮?”

    楚南梔定睛細看,見四寶手裏捏着根尺許長的青絲,嚇得她連忙伸手到頭上撫摸了一陣,可隨即意識到自己來這麼久從未發現這具身子掉頭髮。

    她接過那縷青絲反覆觀看,又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根進行對比,兩者截然不同。

    自己的頭髮烏黑茂密,髮根極粗,而四寶撿的頭髮細如盤絲,在燈光下仔細分辨還略微泛黃,倒是和四寶的髮質極爲相似。

    就是這小傢伙的頭髮沒有這麼長。

    但想來應該也是營養不良導致的。

    四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趴在地上繼續搜尋,緊接着又撿起了好些黏在地上的髮絲,捏在手上興奮的喊道:“不對,不對,這不是阿孃的,肯定也不會是來福叔叔的,我們都是第一次過來。”

    楚南梔拿過四寶撿起的髮絲匯聚到一起,只見髮絲雜糅着猶如枯槁般沒有一點養分。

    馬來福端視着她手裏的頭髮,忽然想到些事情,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是朱大哥的,我有一次陪他巡視縣裏,無意間發現他髮質疏鬆的祕密,他曾和我提到過來到本縣後總是大把大把的掉頭髮,所以他出門總是喜歡戴着官帽。”

    聽到這裏,楚南梔忍不住問道:“朱縣丞今年年歲幾何?”

    “二十又三。”

    “如此年輕怎會這般厲害的掉頭髮呢?”

    楚南梔有些不解,他也就比林錦驍年長一歲。

    那小白臉整日裏滿腹心機,心思又沉,也沒見他掉頭髮。

    馬來福嘆了口氣:“想必是朱大哥來咱們縣裏以後太過費心操勞了,這當官就和家裏兄弟姐妹排行一個道理,總是夾在中間的難做人,縣令大人事事只需發號施令,主簿、縣尉等大小吏員也只需做好自己手頭的活,到頭來事無鉅細都要去操心的還得是他這位二把手。”

    楚南梔被這傢伙這番話直接逗樂了:“你這臭小子倒事事看得通透。”

    “咳,梔姐姐你可別小瞧我,我雖只是個山野小子,但真要論起做官,我可不一定比那康銘沅差,他呀無非就是會撈銀子。”

    馬來福癟着嘴不滿的抱怨道:“梔姐姐今日也看到了,粗製濫造的私鹽都已經混入官衙了,他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月若不是朱大哥查辦了一樁私鹽案,那鹽道衙門的鹽令官他都不會撤職查辦。”

    楚南梔用力的點了點頭,此刻終於能感同身受林錦驍隱瞞身份的決定了。

    的確,海康縣的官吏太會陽奉陰違了。

    深深的凝望着還在地上四處撿頭髮的小四寶,她若有所思的步到小不點跟前,輕聲道:“四寶,咱們不撿頭髮了,地上的東西不乾淨。”

    四寶直起身將撿來的頭髮丟回地上,小腦袋貼到她身上,樂滋滋的喊道:“阿孃,那我們回去找阿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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