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常家回來已是入夜之後,想着家裏孤零零等候的楚南竹母子和桑坤,她進城時刻意去茶樓裏買了些羊肉餅和糕點,回來後才得知楚南竹母子被錦惠接到她家裏去過節了。

    一大包裹羊肉餅和糕點也就只能留給桑坤一人了。

    對於桑琪、桑坤兄妹,雖是買回來的奴隸,但她從未想過要當做尋常奴僕來使喚,相處久了倒真覺得他們像自己的知心好友一般讓人親近。

    而對於海寧縣那邊的狀況,她眼下也不清楚究竟到了何種境地,不過紀岑安率領大軍趕去馳援這無疑讓她忐忑的心立時安定了不少。

    就是大半月沒見到小白臉的身影,她心裏倒是愈發的想念起他來。

    這年頭除了無趣之外,最讓人不習慣的就是通訊不便。

    沒有先進的通訊設備,林錦驍帶着軍士整日在江上和漁龍幫纏鬥,行蹤不定,連寫封書信及時傳達訊息都是件極爲奢侈之事。

    這一刻,她算是徹底的體會到了爲何有人總說從前車馬慢,一生只夠愛一人的緣由了。

    這麼落後的條件,好不容易對一個人有了好感就要承受着分離之苦,還無處訴衷腸,它能不慢嘛。

    照顧小寶們睡下,她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的反覆思量着小白臉如今可能的處境。

    如果杜三奎真是他用來穩定局勢的一顆棋子,那麼他定會將此人和漁龍幫匪寇趕往海寧縣纔會收網。

    如此這般,必然還需要些時間。

    “咳,這該死的小白臉,嘴裏說着深情的話,可出去這麼久半點音訊也不傳回來,不知道他此時有沒有在想着老孃?”

    楚南梔一手貼着下巴,暗自咒罵道:“即便不想老孃,那幾個小寶他也不想念?”

    自己如今既要忙着飯莊開張的事情,還得照顧小傢伙們,要是抽得開身今日早就隨着紀岑安的大軍一道前往海寧縣了。

    咳,到頭來終究還是老孃先被他給勾了魂。

    這狗東西。

    ......

    靠近海寧縣的城郊大帳裏,篝火正盛,林錦驍端坐在帥案前,手裏握着份剛剛傳來的戰報細細查看,時不時能聽到一陣陣“噼裏啪啦”的松枝燃燒的脆響聲。

    忽然一陣涼風襲來,吹入帳中,他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擡眸間,只見校尉陳川徑直走了進來。

    聽到哈欠聲,陳川皺眉問道:“大人,你可是受了涼?”

    林錦驍神色平靜的搖了搖頭,目視着他手裏捧着的竹筒,淺聲問道:“陳校尉怎麼還不歇息?明日還得繼續追趕杜三奎。”

    陳川將手裏的竹筒恭敬的遞到他面前,肅聲答道:“這是海寧縣李典史和朱大人連夜加急送來的奏報,說軍監大人已帶領援軍趕到海寧縣,平寧郡的東部督郵鄭海川也率領北部灣的駐軍趕往桑海口,意欲阻擊杜三奎匪衆。”

    “何人下的命令?”

    林錦驍臉色驟變,滿臉慍色道:“有我海防營將士追擊,又有沿途各縣的差役攔截,區區一個漁龍幫何須勞煩平寧郡的駐軍前來?”

    他這些日子也算是看通透了,各縣豪紳不敢支助漁龍幫,都組織府上護院跟着官府的官兵一道摻和進來追殺漁龍幫,恨不得立刻將此人殺之而後快。

    現在連蔣學屹和平寧郡的官員都加入進來了。

    可見其中的貓膩不小。

    他可不能讓這些人如願。

    眉峯輕閃着,他端視着陳川,鄭重的吩咐道:“你連夜傳我將令給李策和朱佑安,讓蔣學屹留下所部人馬回斷龍山繼續監督修築官道和海康縣募兵之事。”

    頓了頓,他掰弄着骨節分明的手指,又遲疑道:“至於鄭海川的人馬,命他們立刻返回北部灣五十里內,若有人膽敢貪功冒進,以勾結反賊罪名論處。”

    “大人這是何意,末將聽說朝廷也派了援軍趕來呀。”

    陳川不解其意,怔怔的問道。

    “這道理還不簡單。”

    林錦驍挑了挑眉:“本官刻意留下水路給漁龍幫就是要讓他們退往海寧縣,蔣學屹身爲海防營軍監,率軍前來馳援倒能說得過去,鄭海川身爲平寧郡督郵,如今東部六縣早已不是其管束的轄區,他跟着來湊什麼熱鬧?”

    陳川似乎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奧祕。

    林錦驍憤懣的繼續說道:“如果他是誠心來援早該帶領北部灣駐軍從桑海一路西進阻殺漁龍幫匪寇,而不是這個時候昧心的率軍大張旗鼓的堵在入海口,這分明是要激起杜三奎與我海防營誓死抵抗的決心,不允許他逃入海寧縣。”

    “末將明白了,末將即刻去傳令。”

    陳川恍然大悟的急忙轉身衝向大帳外。

    林錦驍心裏極爲震怒,可忽然間想到了臨行前縣衙後院裏那道踮起腳尖主動往自己身上湊的美娘子,心裏忽然就冷靜了許多。

    盤算着時間,已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見到她,他心裏就說不出的高興。

    也不知分離了這些時間,她是否心裏又有了變數,開始後悔她自己的主動獻媚。

    但願再見到她時,她還能像上次一樣可以主動投懷送抱纔好。

    ......

    離着桑海入海口僅剩下幾十裏的路程,朦朧的月光下,一羣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冬花江沿岸小心翼翼的行走,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杜老大,小弟讓人抓了幾尾魚回來,咱們弄個火堆烤着喫吧?”

    “放你孃的狗屁,你想引來追兵,好害死勞資啊。”

    身形魁梧的杜三奎朝着面前唯唯諾諾的身影叱罵了句,又壓低聲音吩咐道:“讓弟兄們將就着喫,以前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還管生的熟的。”

    “可老大,咱們也不能一直這樣東躲西藏下去啊,如今官府將咱們漁龍幫列爲通敵賣國的匪寇,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不但不響應和支助咱們,反而跟着官府一道對咱們漁龍幫圍追堵截。”

    “這狗日的林錦驍真特孃的陰損,既然他說咱們漁龍幫通敵賣國,那咱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投靠了東桑人,如他所願,往後跟着東桑賊人一起打家劫舍,大口喫肉大稱分金銀。”

    杜三奎惡狠狠地捏了捏拳頭。

    本想着藉助這次均田策令鼓動人心,壯大漁龍幫的聲勢從而大行舉事,說不定將來也能做個土皇帝,不曾想僅靠着在海源村偷襲大捷了一次,之後就一路唱衰。

    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增援,反而受到各縣官兵與豪紳的聯合阻截,損失慘重,這造反怕是造不成了。

    杜三奎在心裏將林錦驍十八代祖宗狠狠罵了一遍,看着身邊頹喪不已的一羣弟兄們,他緊捏着拳頭大聲說道:“咱們現在即便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唯有退往海寧縣與東桑人接應纔有一線生機。”

    說着,立即對身邊的嘍囉命令道:“連夜派人前往海寧縣找到之前與漁龍幫有聯繫的東桑人,讓他們派人到海上接應。”

    “可小弟怎麼聽聞北部灣的駐軍已經在桑海口阻截我等了?”

    “平寧郡駐軍?”

    杜三奎捏着拳頭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可能,這些狗官巴不得我逃出去,怎麼會眼睜睜看着我落入林錦驍的手裏,除非他們也想與我漁龍幫正面交鋒。”

    “說不定他們是想借林錦驍之手阻殺我漁龍幫呢。”

    小廝細細的分析了一遍,可話纔剛說出口,杜三奎就是不耐煩的一腳踢了上去:“哪來這麼多說不定,就因爲你們這些說不定,勞資纔沒能殺掉林錦驍那狗東西,才導致了這次舉事失敗,橫豎都是一死,何不去闖出一條生路,趕緊多派些人手前往海寧縣。”

    “是。”

    小廝答完,屁顛屁顛的立刻去吩咐人手連夜朝着海上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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