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琉軒斟酌着答道:“眼下青禾權貴幾乎都倒向了太后黨,主張立青禾王爲皇太弟,而靖靈城舊臣一部分擁立崇化帝遺下的兩位庶子南都王林亭楷和北濱王林亭琰,另一部分並未站定立場。”

    楚南梔微微頷首。

    對當前形勢已然瞭然於胸。

    只是想到剛纔在驛館中大陳氏所中之毒,她心中仍是疑惑重重。

    如若林錦穆果真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那稅銀案背後究竟誰是主使,這實在叫人想不透徹。

    而且和東進王這番接觸下來,這人好像並不清楚林錦驍的身份,他犯不着陷害小白臉。

    林錦驍心裏尚有許多事情要單獨與楚南梔細說,見她問完了話,便對尹琉軒急着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尹琉軒瞥了眼伏案上的冊子:“那些奴僕侍從該作何安排,還請表兄示下。”

    說着又立刻補充道:“這些都是太皇太后精挑細選的人選,臨行前,太皇太后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將護衛和侍從安排在殿下身邊的。”

    林錦驍想了想:“前院的雜役房和內院的耳房你自己看着安排吧,再挑幾名能幹精明的送到潼安村伺候我岳父岳母,至於剩下的待到新王府落成後在做安排。”

    尹琉軒心領神會的出去,安靜下來的書房裏,林錦驍注視着桌上的各類冊子名錄,緩緩發問道:“楚南梔,你和我說實話,三叔婆果真是癲癇而死?”

    楚南梔衝着他微微一笑:“你希望是何種結果?”

    “你又何必問我。”

    林錦驍一把將她拉到懷中,捏着她細嫩的下巴,含情脈脈道:“你答應過我不許隱瞞我事情的,往後不管發生何事我們都要一起去面對。”

    “嗯,其實我也還沒想明白,三叔婆處心積慮的討好嶽貴妃卻惹怒了東進王,這毒吧定是東進王派人下在了茶水中,我之所以沒有打草驚蛇是因爲三叔婆所中之毒和沈家家主皆是同狀。”

    “鉤吻之毒?”

    林錦驍眉峯顫動着狐疑道:“莫非你覺得東進王和三位長公主有關係,與稅銀案有關聯?”

    楚南梔搖了搖頭:“我若是敢斷定,方纔就戳破他了,可如果不是,他是如何得來鉤吻毒藥的?”

    “再查問吧,也不急於一時。”

    林錦驍抿脣淺笑道:“杜三奎也被活捉回來了,從他身上總能尋出些線索。”

    說完,他從桌上拿起封賞的一應清單一邊細細查驗着一邊溫聲說道:

    “這次朝廷賞賜頗豐,那些金銀細軟和錦緞之類的你自行處理,就是那五千畝永業田我想着分一半給岳父岳母和你兩位妹妹,這樣她們往後也能有個倚仗,剩下的世業田眼下先免租給那些營生艱難的百姓三年讓他們做個過渡吧,你覺得如何?”

    “你體恤百姓,既制定了均田策令,以身作則這是可行之事,無可厚非。”

    楚南梔肯定了他免租田地給窮苦百姓的建議,只是他將上千畝世襲的良田分給楚家這倒讓她感到有些不安了。

    “小寶們將來長大了也是需要成家立業的,你還是多給他們留些傢俬吧。”

    無功不受祿,楚南梔並不希望靠着他來充盈孃家人。

    雖然如今已難做到和他保持絕對的平等,但該有的骨氣還是要有的。

    “小寶們尚小,我們不是還留了一半永業田給他們嘛,當父親的的確是該多爲他們積攢傢俬,以備不時之需,但也不能讓他們養成了養尊處優的性子,否則再多的傢俬也有敗光之日。”

    林錦驍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想要幫扶岳家:

    “你們家不同,岳父岳母辛勞半生不該再繼續奔波勞累了,能仰仗的就你們三姐妹,南湘的事咱們就不提了,舒陽如今雖說洗心革面了,可終究是個贅婿,做不得官,你說不倚仗我倚仗誰。”

    有理有據的倒是讓楚南梔無法反駁。

    楚南梔雙手摟住他脖子,想到那兩位小郡主,個個都身世顯赫,忍不住有些酸酸的問道:“林大郎,你有沒有後悔對我的那番承諾?”

    “楚南梔,你對你夫君我從未真正的去了解。”

    林錦驍大抵猜到了她心中的顧慮,坦言道:“我若僅是貪圖世俗名利,當初就留在靖靈城了,人這一生許多東西都可以靠努力打拼去贏來,唯有一顆有趣的靈魂遇見是要緣分的,既然上天賜予了我這麼難得的緣分,我自會好好珍惜。”

    楚南梔聽着心裏很感動,將他手上的冊子接過來放回桌上,笑着道:

    “那你就好好忙州府的事情,家裏這些瑣碎小事就不必操心了,父親母親和阿湘、阿竹姐妹我自會安排照顧好的,你爲小寶們思慮的很周全,對於舒陽這一家同樣應該這般對待,眼下實在不合適給他們這麼多田地,你讓二郎派了侍從過去伺候,我往後每月再貼補些銀子給他們便是,我會讓父親母親衣食無憂的。”

    她這話說得雖然有理,或許是擔心柳舒陽不長記性繼續過回從前的日子,但林錦驍心裏總覺着她是要和自己太過計較。

    之前逼着她接下地契和萬兩銀票,還是打着救命之恩與和離的幌子,她才肯收下,如今卻不肯再接這些傢俬,想必還是要和自己劃清界限。

    她處處都表現得與尋常女子與衆不同,雖然讓他很欣賞,可也充滿了擔憂。

    這般追求平等獨立的女性,想要牢牢的扣住她的心實在不是件容易事。

    林錦驍眉眼深沉的注視着她,語重心長的說道:“楚南梔,你是我妻子,以後是平寧王府的王妃,是咱們一家的主人,這個家終究是你說了算,你想要怎麼安排我不管,不過我也是你們楚家的女婿,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岳父岳母受了委屈。”

    “瞧你這話說的,弄得我這個做女兒的會薄待自己的父親母親似的。”

    楚南梔沒好氣的瞪了眼他,想到常老交代的事情,她遲疑着開口道:“如今陛下大赦天下,你那弟弟林錦鴻也被放出來了,你得了空也給他安排點餬口的差事吧,省得他再像從前一樣遊手好閒爲禍鄉里。”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麼。”

    林錦驍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那一家人於他可無半點恩義可言。

    楚南梔心裏一陣苦笑。

    她才懶得去管這事,畢竟是常老聶老交代的,總不好不予置喙。

    如果當初林亭書真是拿自己的孩子換下了林錦驍,那對他唯一的血脈都容不下,這的確會讓人寒心。

    “不爲別的,就爲你父親吧。”

    楚南梔很中肯的提醒道。

    如此,有朝一日小白臉得知了他自己的身份後,至少不會埋怨她也不會覺得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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