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娘偷偷打量了眼默不作聲的林錦驍,早聽聞過這位蘆堰港第一才子的名頭,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生得就是一副毓靈俊秀,卓然不凡的氣質,吸人魂魄得很。

    但一想到自己這卑微的身份,而且還是救命恩人的夫君,她立刻收起了尚未萌生的齷齪心思。

    內心止不住哀嘆了聲:也就只有這種品貌出塵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這位奇女子姐姐了。

    難掩愛慕的斜倪了眼林錦驍,她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家倒是有個法子,既然平寧王殿下準備頒佈助農策令,我沈家也願意追隨,跟着官府免去佃戶們三年的地租,如此願意拿官府安家費的農戶們可前往遠郊開墾,不願前往的可以就近租種我沈家的田地。”

    “嗯,法子倒是好法子。”

    楚南梔思忖着看向她:“就是如此一來,你們沈家得損失不少的銀子。”

    而且還會招來妒恨。

    “姐姐不必替奴家憂心。”

    楊小娘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要是放在往年,這的確會損失不少銀錢,如今既然降了租子,即便免去三年地租也無礙,橫豎我們沈家也不是靠着租賃田地爲生,不會有太大影響。”

    這雲淡風輕的語氣聽上去倒是很輕鬆,可仔細盤算下來,即便按着如今三十稅一的稅率,三年下來也得損失掉萬餘兩銀子,不是筆小數。

    楚南梔正猶疑着拿不定主意,楊小娘便主動湊了上來,含笑說道:

    “姐姐就別再與奴家見外了,奴家雖是個婦道人家,可也懂得順應天時的道理,如今姐夫掌着平寧州,剛剛上任的確會遇到許多棘手的問題,但憑着姐夫的才學早晚能施展開他一腔抱負,會將各郡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沈家並非什麼刁鑽門戶,自是知曉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道理,這個時候能有幸與姐姐、姐夫共患難,是奴家和沈家修來的福分,奴家想着憑姐夫的爲人,將來也不會虧待沈家不是,這也算是奴家替沈家未雨綢繆的一點私心吧。”

    這番深有見地的話連林錦驍也頗受觸動。

    倒沒想到一個妾室竟能如此深明大義,與楚南梔面面相覷了一眼,算是首先默認了她的請求。

    楚南梔溫溫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與拙夫就多謝楊小娘與沈家的高義了。”

    “姐姐不必如此客氣。”

    楊小娘柳眉微微顫了顫:“於私,姐姐與戚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沈家這些年同樣也有不少地方受制於戚家,咱們都希望徹底的扳倒戚家;可於公這是件利國利民爲大家謀福的大好事情,奴家又何樂而不爲呢。”

    楚南梔倒是很喜歡她這性子,內斂而不張揚,知書達理的,即便如今接管了沈家那麼大的家業,仍然是一副謙卑有加的樣子,不恃寵而驕,比起見過的不少人家的婦人可真是順眼多了。

    再看向一旁招人稀罕的沈雲清,她也希望可以儘可能的幫助母子二人,算是報答了她這幾次不畏強威一直幫扶楚家的恩情。

    想到楚文煜的喪事時,所有人都跟着戚家來爲難楚家這一家人,她家中正值新喪,卻第一個站出來又出人又出力的幫忙操持喪事,每每想起她心裏就無比感動。

    如今不過是聽了些村子裏的傳聞,更是傻乎乎的家中田地都拿了來,要幫着自己對付戚家,即便是血親的姐妹情意也不過如此了。

    滿賦愛憐的將沈雲清拉到自己身邊來,楚南梔溫笑着捏了捏小可愛瑩潤無暇的面頰,又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林錦驍,慢條斯理的說道:

    “雲清,你小娘喚我一聲姐姐,你嬸嬸我呢也是挺稀罕你的,你要是願意的話,喚我一聲乾孃如何?”

    柳芸一聽也深表贊同:“雲清這孩子的確是乖巧,孝悌仁義又乖巧得很,在村子裏總聽子卿誇讚他,將來呀必定是有大出息的。”

    自己之前本想着與沈家定下娃娃親,可女兒死活不同意。

    如今女婿雖是位極人臣,但沈家這樣的門戶還是值得結交的。

    不爲別的,就算是爲了擡擡孃家人的門面,她也是十分贊同女兒這決定的。

    楊小娘對楚南梔突如其來的這個決定深感錯愕,受寵若驚之餘,更多的是惶恐。

    雖然她向來是個與世無爭的性子,可若真能攀上平寧王府這樣的高枝那對於沈家來說也是莫大的福分。

    如果不是楚南梔主動提及,她壓根不敢往這上面想。

    秦管家最是懂得這母子二人如今的艱辛,雖得族人們庇護,可終究是孤兒寡母的,而且還一次次的幫襯着她救命恩人與戚家作對,光是這幾月水運上的貨物都被戚家別有用心的攔截數次了。

    作爲在沈家管家多年,一向老練的他,也未這對母子捏了把汗。

    瞧着楚南梔一臉殷切的目光,秦管家急着催促道:“小主君,難得平寧王妃賞識,你快叫乾孃呀。”

    沈雲清愣愣的看了眼一旁癟着嘴的二寶,又看了眼小娘,有些不知所措。

    他雖然很想認這個乾孃,可發現二寶的神情好像並不願意認自己這個乾哥哥。

    看來她只是想將自己當做一個玩伴而已。

    楊小娘難掩心裏的激動,喜不自勝的趕緊說道:“其實早在從獄中出來奴家便生過這個念頭,爲此還請示過族老門的意見。”

    說到這裏,她眼底裏盡是卑微之色,忍俊不禁的苦笑了聲:“可雲清畢竟是商賈人家的孩子,而且又是奴家這樣一個卑微之人所生,奴家實在難以啓齒,就怕玷污了姐姐、姐夫的清名。”

    話到最後,感動得嗓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楚南梔聽得心裏一陣酸楚,知道她是因爲沈雲清是個庶子,所以有了卑微心理,連聲寬慰道:

    “楊小娘不必說這種氣餒的話,你不過是時運不濟,當初迫不得已被韓氏強騙進沈家做了妾室,在我這裏你與正室的娘子無異,雲清他也是你沈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沒有什麼卑微一說。”

    林錦驍並不喜歡認乾爹乾孃這一套,可既然是楚南梔的意思,他也不想掃了她的興致,難得的開了口:

    “都是村裏走出來的人家,不講究什麼嫡庶之分,楊小娘高風亮節,這般豁達的替我與拙婦排憂解難,雲清這孩子我與拙婦也是十分喜歡的,只要雲清願意,我們很樂意收下他這個義子。”

    “能得姐姐、姐夫成全,是雲清馨香禱祝也求不來的福分,他自然是願意的。”

    楊小娘聽得眼中直泛淚光,激動的擦拭着眼角,趕忙對沈雲清吩咐道:“雲清,快拜見乾爹、乾孃。”

    沈雲清高興的正欲跪下身去,一旁的二寶立時傷心的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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