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鄭海川這副窘樣,楚南梔忍俊不禁的捂嘴輕笑了聲:“督郵大人只要不做虧心事,半夜也不會懼怕鬼敲門,莫非你也幫着戚家爲難過我伯父?”

    “沒有,沒有,卑職與文煜兄並無瓜葛,卑職在戚家終究只是個外人,何必去爲難他。”

    鄭海川連忙擺手。

    “那就對了,鄭督郵是個聰明人,不該問的就別問。”

    楚南梔望着他眸色一頓:“還是好好在獄中養傷吧,等到吳恩榮的事情徹查清楚後,也好繼續入州府效力。”

    說着,又吩咐關二白:“關司獄,收拾間單獨的刑房,不要怠慢了鄭督郵。”

    “卑職領命。”

    關二白這一刻纔對鄭海川態度好轉了許多:“請吧,督郵大人。”

    說完,便讓獄卒攙扶着鄭海川去往獄室。

    等着鄭海川被帶了下去,林錦驍從容的走到楚南梔身邊,看着她滿臉疲態,甚是心疼,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暖的笑意:“現在可以安心了吧?”

    楚南梔微笑着點了點頭。

    如今從鄭海川口中挖出了這樣一樁密事,足以治吳恩榮的罪,而趙太公交代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盤壓在心裏的巨石終於輕了不少。

    “回家吧。”

    林錦驍拄好柺杖拉着她往外面行去。

    一行人到得縣尉府外,天邊已顯出一抹魚肚白,紅彤彤的天際讓整個大地都披上了一層金黃的色彩。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楚南梔欣喜的笑望着神情淡然的林錦驍,樂道:“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

    衆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欣喜若狂的歡呼起來:“終於要下雨了呀。”

    久旱逢甘霖,這場雨實在來得太及時了。

    林錦驍仰望着絢爛無比的天邊,也禁不住露出歡喜的神情。

    如今大事初定就迎來了秋雨,可謂是喜上加喜。

    他興奮的直接丟掉了柺杖,拉着楚南梔就往馬車上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楚南梔下意識的撿起柺杖跟着他踏上馬車,桑琪見二人都是精神抖擻,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鼓足精神揮鞭打馬,按着林錦驍的指引往着城南的方向馳騁。

    楚南梔瞧他神祕兮兮的樣子,有些好奇的問道:“林大郎,你要帶我去何處?”

    林錦驍摸了摸她萎靡的小肚腩,含笑答道:“折騰了一夜累壞了吧,當然是帶你去喫東西,等填飽了肚子,回家歇息歇息,我們去普羅庵。”

    “爲何要跑到城南去喫東西?”

    楚南梔一臉不解。

    “去了你就知道。”

    林錦驍不肯多說。

    馬車一直往南行,到了城南門口,才落停了下來。

    剛下馬車便聞到一陣濃郁的香噴噴的味道。

    林錦驍拉着楚南梔徑直往裏走,在一處有些陳舊的麪餅鋪子前坐了下來。

    店家是位身形佝僂的中年男人,看到這麼多甲士,誠惶誠恐的立刻迎了過來。

    見到林錦驍的身影,緊張的神情才隨即鬆弛了許多,笑眯眯的道:“原來是林郎君,已有數月不見了,林郎君近來可好啊?”

    他並不知曉林錦驍的名字,只知道他是縣衙中的一名小吏。

    林錦驍示意李策和尹琉軒領着護衛們都到一旁入座,溫笑着對店家回道:“近來縣裏公務繁忙,一直無暇過來,今日得了閒便想着來照顧照顧店家生意,還是老三樣,勞店家多備些。”

    “管夠,管夠。”

    店家笑眯眯的回到做工的房裏開始忙碌起來。

    不多時,便見他領着名幼小的女娃一起端着些喫食走了出來。

    店家一邊放置喫食一邊打量楚南梔,猶疑着問道:“想必這位娘子該是郎君夫人吧?”

    “正是。”

    林錦驍接過他手裏的碗碟,放到楚南梔身前,溫聲細語的解釋道:

    “小的時候父親常帶我來這家鋪子,他每日早出晚歸的,總想多關切我一些,可他手裏那點俸銀都拿出來接濟給了縣裏貧困的百姓,衣袋裏總是捉襟見肘,常常手裏只能拿出幾文錢,於是就想到了帶我來此處喫東西。”

    看了眼蹣跚着腳步重新入屋的店家,他接着說道:“這家鋪子做的早點不僅豐富美味,而且一文錢就能喫得很飽,前幾年在縣衙當差時,我也常常獨自來此處。”

    說完,將筷子遞到楚南梔手上,吩咐道:“你嚐嚐。”

    楚南梔猶疑着拿起筷子,注視着桌上香噴噴的蔥油餅,白粥,還有一碟小菜,心裏忽然酸酸的。

    果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他每日來喫這一文錢一頓的早餐,而原主去那茶樓裏喫着昂貴的羊肉餅,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

    輕咬了一口他遞過來的蔥油餅,酥脆的口感,夾雜着濃郁的肉香味,倒的確是人間美味。

    “好喫。”

    楚南梔忍不住誇讚道。

    而從他的眼中看到的並沒有半點抱怨,而是一種敬畏的神情。

    她大致能夠領悟到林錦驍爲何帶自己來此處的緣由了。

    小白臉眼下並不知曉他真實的身份,只將林亭書當作他親生的父親。

    那位故去的林縣令在任上嘔心瀝血的造福黎民百姓,萬世流芳,從林錦驍上任後的一系列舉措來看,他無疑也是希望能夠成爲他父親一樣爲貧苦百姓謀福祉的好官。

    如果先前他對自己只是出於喜歡和愛慕,此刻想必他是將自己當做了同一類人。

    林錦驍見她夾着蔥油餅喫得津津有味的,心裏更是歡喜,又夾了些小菜到她碗裏,親切的叮囑道:“配着小菜和粥食一起喫,會更有味道些。”

    “嗯。”

    楚南梔乖巧的餵了幾絲綠油油的小菜到嘴裏,清爽的涼意頓時蔓延口中,令人神清氣爽的。

    她心裏充滿感動,卻佯作不知的故意問道:“林大郎,我們相識這麼久了,你爲何突然想到帶我來這裏喫早飯?”

    林錦驍漫不經心的裹了些小菜進蔥油餅裏,輕咬了一口,又喝了口粥,慢條斯理的嚼碎嚥下,緩緩擡起冰雪般的眸子,微微笑道:“因爲你不僅是我的王妃,而且我們是同一類人。”

    楚南梔欣慰的閉了閉眼,對於這個回答很滿意。

    也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看來,他如今是徹底的認可了自己,而不僅僅是出於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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