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見自己這番苦口婆心的話終於起了作用,勢頭更猛了些,指着面前一口口黝黑的冷棺,大聲質問道:

    “秦師太,你不過是失去了孫兒、孫女,況且這些人還是你那寶貝兒子背信棄義,辜負了良家女子,自己做下的罪孽,那些被吳太守毒殺的無辜百姓他們又有何錯?這其中還有不少是你吳氏族人,是你每日都要面對的親人......”

    “別說了,別說了。”

    秦小娘扔掉手中的木魚,雙手緊緊抓住蒲團,痛聲哭泣道:“姐姐,恩賜,是奴家對不住你們,是奴家害了你們啊。”

    “你們母子對不住的何止你家大娘子與吳家大郎,上千條冤魂可都在看着你們母子啦。”

    楚南梔又是當頭一聲怒喝過去。

    秦小娘望着佛堂中擺着的靈位,痛不欲生的開始懺悔道:

    “奴家不只是個通房的侍妾,全仗姐姐擡愛才得了個名分,你與主君待奴家不薄,將那逆子更是視如己出,可這逆子卻仍心懷不滿,天生善妒,害死了恩賜不說,連姐姐也不放過,都是奴家的不是,才讓你們慘遭不測啊。”

    說完,又扭頭望向身後那一口冷冰冰的黑棺,傷心的哽咽道:“各位族叔、鄉鄰,害你們枉死,至今未能昭雪,是奴家生出了那麼個沒有人性的孽障,倘若你們泉下有知,就請你們原諒逆子,奴家願代那逆子替你們贖罪。”

    誰知,她話音剛落,佛堂中便響起了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

    四處的棺槨開始微微晃動起來,徐徐不斷的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陰森恐怖的場景別說秦小娘已被嚇得臉色煞白,就連楚南梔也跟着心驚膽戰的。

    她定眼四顧,隱隱約約的看見棺槨下方有肥鼠不停竄動。

    故意擋到秦小娘面前,遮住她的視線,楚南梔將手中大刀往地上猛的一插,擲地有聲的喊道:“秦師太,上千條枉死的冤魂,老老少少三個村子的人命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替贖得了罪的,時至今日,你竟還心存僥倖,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秦師太還真想將此惡行長埋於世?”

    聽着四下裏肥鼠撕扯的尖叫聲,楚南梔說話的聲音也隨之拔高了些:“即便我能同意,那上千的冤魂也不會答應。”

    秦小娘神色黯然,哭得撕心裂肺的,完全抑制不住。

    “今日我過來不過是看在同爲人母的份上,即便秦師太不願出面狀告吳太守,他此次也是罪責難逃。”

    楚南梔眼眸深陷着凝視住她,憤懣道:“吳太守這些年所犯的累累罪行早已罄竹難書,就算是沒有當年的慘案,也足以讓他抄家滅族。”

    “冤孽呀,冤孽呀。”

    秦小娘雙目無神的望着面前那一張張森寒的靈位,止不住的呼喊:“子不教母之過。”

    對這婦人,楚南梔並不是十分了解。

    但相比起來,至少她還有着幾分人性。

    至於吳恩榮被教養得如此喪盡天良是不是她這生母的責任,這還真沒法說清楚。

    可有一點,吳恩榮堂堂一郡太守,孝悌仁義的典範,實在是德不配位。

    可見這個年代的取仕標準的確是存有太多弊端,只要有權有勢,便能造出“孝悌仁義”的美名。

    深深的嘆了口氣,楚南梔斟酌着說道:“我會在庵外等到雨停,如若師太想清楚了可以隨我一道入衙。”

    看着楚南梔篤定的眼神,秦小娘心亂如麻。

    她心知這位楚娘子的能力,如若手上不是掌握了不少的證據,絕不會輕易來庵中。

    倘若自己不去指認那逆子,等到她徹底查清楚了所有案情,到時候想給逆子保個全屍都是難事。

    更何況郡裏還有兒媳、孫子、孫女,一大家子人,皆要活命,不能因爲他所犯下的罪孽而受到牽連。

    目視着她靜靜的走出佛堂,秦小娘陷入了掙扎之中。

    ......

    天色已臨近傍晚,蘆堰港城中,一列馬隊從郡府的方向疾馳而歸。

    馬隊並未去縣衙,而是直接到了驛館。

    領頭的男子義憤填膺的剛下馬,便朝着驛館東南角的雅院行去,而後被一羣人簇擁着入了屋。

    “東進王,可有收穫?”

    嶽貴妃見是林錦穆歸來,欣喜不已的忙不迭上前詢問。

    可看了眼他一臉落寞的神情,心裏頓時犯起了嘀咕,猜到他是無功而返。

    斥退了所有下人,嶽貴妃親熱的湊到他身前,親自爲他倒了杯茶過去,扭動着嫵媚的身姿,勸說道:“不必生氣,那吳恩榮是你三皇叔的臂膀,他怎會眼睜睜看着你折斷他的臂膀?”

    林錦穆緊密着黝黑的眸子,悶悶不樂的將遞上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嶽貴妃又笑着勸慰道:“其實這也是好事,本宮本就不贊同你和你三皇叔直接撕下臉皮,畢竟他身後還有楊潤宸那老狐狸和所有靖靈舊臣的擁護,你拿吳恩榮開刀不是讓他們臉上難堪嘛。”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本宮聽說平寧王兩口子昨夜連夜去獄中審訊了,下午楚家那丫頭就帶着人出了城,怕是查找到了些線索,正好,就讓他們去鬥吧,咱們啦跟着看看熱鬧就好。”

    “這婦人竟如此雷厲風行?”

    林錦穆有些不敢相信。

    “管她的呢。”

    嶽貴妃一雙纖細的手指已經觸到了他硬挺的胸膛:“就讓楚家那丫頭去和你三皇叔結仇吧,郡府的事情改日本宮給你三皇叔賠個不是,橫豎只是場烏龍,也不是多大的仇恨。”

    玉指不動聲色的伸進他內衣中,輕柔的揉撫着,嶽貴妃緩緩的坐到了他膝蓋上,眼中盡是挑逗的意味:

    “你兩位皇叔住在城南戚家的別院中,沅希那丫頭也去了他哥哥的府上,宛盈這孩子向來不與咱們親近,寧可跟着岑安留宿軍中,也不願意回驛館,倒是便宜了你我二人,若不是惦記着靖靈城的事,本宮倒情願與你廝守在這驛館之中,今日就讓本宮好好寬慰寬慰你。”

    林錦穆被她主動投來的溫情所感化,心裏的氣焰頓時蕩然無存,緊緊將她纖柔的腰身摟住,忘情的在她脖頸間來回親吻。

    兩張如狼似虎的身影心猿意馬的交織到了一起,正纏綿悱惻之際,門外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吵嚷聲:“貴妃正在歇息,爾等休得造次。”

    緊接着是一道悽慘的尖叫聲傳來,鮮血直接濺到了門上。

    二人嚇得一怔,倉皇失措間,房門已被猛的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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