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飯菜與往日有着許多不同,林錦驍親自下廚,岳父楚文畢和柳舒陽幫着打下手,這樣一頓有分量的晚宴,若不是有些資歷的還沒人敢上桌。

    林錦驍翁婿幾人擺好了飯菜,待得楚南梔與二老出來,立即吩咐人將自己叫人從海康縣剛採買回來的駐色酒拿了過來。

    常延珏慢悠悠的坐下身,瞥了眼拿上來的酒,有些納悶道:“立夏的時節早已過了,如今都轉了秋,怎麼還喝駐色酒?”

    “這是海康縣特有的。”

    林錦驍意味深長的看向楚南梔,不由得記起了當日在海康縣驛館她醉酒的情形。

    聶懷安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海康縣的駐色酒駐美養眼功效奇佳,就連靖靈城的那些名門貴女每年也要差人從海康縣買不少回去,這榆木腦袋倒是會疼娘子了。

    聶懷安笑着看向楚南梔:“那南梔你可得多喝些。”

    “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林錦驍實在擔心她喝醉了又說什麼胡話。

    吩咐大家圍坐下來,柳舒陽卻有些坐立不安,唯唯諾諾的對大家說道:“二老,大姐,姐夫你們先喫,我去趟飯莊。”

    楚南梔瞧出小贅婿是惦記着他娘子,忍不住冷嗤道:“你在外也奔波了一日,就好好喫飯吧,你娘子在飯莊大姐不會餓着她們姐妹的,待得收了工桑坤便領着她們回來了。”

    林錦驍也鄙夷的白了眼他,立刻將他按在了凳子上:“你好歹也是個大老爺們,怎麼能整日裏圍着娘子打轉,連喫個飯都要黏着自家娘子。”

    聽到這話,四個小傢伙都經不住猛的笑出了聲,總覺得阿爹是在說他自己。

    柳舒陽憋悶得不知說什麼纔好,他自己堂堂親王,一方刺史,都親自到廚房裏爲大姐燒菜了,竟還有臉訓斥自己。

    柳芸和楚文畢瞧着這情景,心裏更是哭笑不得。

    以前女婿們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如今倒好,都成了圍着娘子打轉的小男人。

    看到這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常延珏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鄭重的端視着柳芸,肅聲說道:“柳娘子,楚老弟,錦驍跟前那位少府尹家二郎你們瞧着如何,他呀自打第一眼見到你們家二丫頭就心生歡喜,這些日子總是與他姨母嘮叨着想來說和這門親事......”

    話未說完,柳芸卻立刻打斷了他:“常老,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做主吧。”

    如今她也是看淡了,不想再插手女兒們的事情。

    而且常老雖說頗受敬仰,可畢竟不是尹琉軒的父母,這個主恐怕他即便做下了也是強人所難。

    常延珏有些悻悻的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本就不喜歡張羅這類事情,無奈架不住老夫人和侄子一遍又一遍的嘮叨。

    看來還是夫人低估了柳芸,如今南梔做了平寧王妃,二丫頭即便是和離過那也不是可以隨便應付的主。

    楚南梔也怕常老多心,又謙遜的補充道:“阿湘和學生一樣,畢竟只是村裏長大的野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又和離過,二郎家世顯赫,若是貿然撮合兩人的親事,只怕太尉大人會有怨言。”

    “嗯。”

    常老這才舒心了許多。

    尹斯年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或許他能答應這門親事,但只怕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不滿。

    正如柳芸所說,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倘若二郎這傢伙果真是對楚家二丫頭有心,好事多磨方能終成正果。

    想到這裏,常延珏很釋然的瞥了眼面前的一盤色澤金黃的藤椒手撕雞,漫不經心的拿起筷子夾了一絲喂入嘴中,細膩絲滑的口感再加上這濃郁的藤椒香味,立時讓常延珏食慾大增,一邊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一邊用質疑的眼神看向惶恐不安的林錦驍,難以置信的問道:“驍兒,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林錦驍瞧着常老複雜的神情,也猜不出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看了眼一旁默默喂着小暮辭喫飯的柳舒陽,本想將這份“功勞”推給小贅婿,可在廚屋裏岳父瞧得斟酌,小贅婿壓根沒碰過鍋竈。

    就這樣讓老實人背鍋不是大丈夫所爲。

    林錦驍緊着臉,只好茫然的答道:“是、是學生做的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還這麼猶豫不決的。”

    常延珏撇着嘴一連試吃了幾道菜,直接笑得合不攏嘴,由衷的誇讚道:“不錯,真是不錯。”

    好不容易得到常老的誇讚,林錦驍正要露出笑臉,常延珏話鋒卻突然一轉:“如此精湛的手藝不去南梔丫頭飯莊掌廚倒是屈才了。”

    噗!

    聽到這話,楚南梔險些笑出了聲。

    真不知常老這番話果真是在誇讚小白臉還是在挖苦譏諷他。

    林錦驍臉上苦意更濃,瞅了眼幸災樂禍的娘子,心裏就感到窩火。

    當日二老誇讚她的廚藝,卻覺得她不該執泥於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而是該將精力放到朝廷大事上來。

    怎麼到了自己這裏,就覺得自己只配做個廚子?

    這偏心偏得有點厲害了。

    常延珏卻無暇去顧忌林錦驍的感受,鄭重其事的說道:“南梔啊,往後飯莊你該讓你夫君多去走動走動,幫着料理料理,反倒是你呀,如今聲名在外,該多花些精力到入朝應試上來,你查案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要多替州府分憂。”

    這話聽上去古怪得很,大家總覺得常老是說反了話。

    可楚南梔很快領悟到了常老話裏的意思。

    原來他這是要故意貶斥小白臉,想必是不讓他明面上多沾政務。

    倒也是,世人皆知他有腿疾,如果能一直保持着這種假象,往後王府上下事事多讓自己冒頭,營造出女強男弱的局面,那些個政敵對他的防範恐怕能少上許多。

    就不說別的,僅是自己謀劃的將來入京勤王之事,他若是個殘疾人,誰會在意到他頭上呢。

    領悟到了這一層,楚南梔故意狠狠掐了掐林錦驍的腿上,疼得他整個身子不由得一顫。

    “師命不可違,林大郎,你可要把你的天賦用到正途上來。”

    楚南梔話音剛落,林錦驍眉梢漸漸舒展開來,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吃了幾口魚,忽然臉色一變,就裝模作樣的呻吟起來。

    楚南梔忍不住一陣竊笑,連忙關切着問道:“怎麼了,腿疾又發作了?”

    小寶們嚇得面色鐵青,趕緊過來攙扶着問道:“阿爹,你沒事吧?”

    “沒事,我回去歇息歇息就好。”

    林錦驍說完,楚南梔隨即扶着他向臥室行去。

    一家人都皺起了眉頭,眼看着就要到了加封大典的日子,他這腿時好時壞的,怕是會耽誤大事啊。

    常延珏濃眉皺得更深。

    他希望錦驍明面上少插手政務,也沒讓他裝得如此厲害呀,還當着自家人的面,實在不成體統,這不是存心不讓自己好好享用美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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