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見從肉皮上殘留的脂粉味尋不到線索,只得轉而言道:“太尉大人久居京中,對這易容之術可有所見聞?想必該是知道些這方面的行家吧?”

    畢竟此人當年就在京中出現過,那很有可能就是京中某位權貴府上之人。

    尹斯年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易容之術老臣倒是略有耳聞,可真正能做到以假亂真的並不多見。”

    屋子裏漸漸陷入靜寂之中,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唯有院外樹葉被吹動的輕微婆娑聲。

    良久後,尹斯年忽然擡起頭來,驚喜道:“老臣倒是記起崇化帝尚在世時,寵妃上官柔的未藍宮裏有位北國進貢的侍女,以擅描妝容聞名於宮中,深得上官柔喜愛,據說此女頗精通易容之術,只是在崇化帝遁世後,這女子隨着上官柔的離世也銷聲匿跡了,至今再無音訊。”

    “原來如此。”

    楚南梔心裏豁然開朗:想必此人定是隱匿某處,又或者是被某位貴人收納。

    尹斯年看着手裏的小塊肉皮發了會呆,忽然反應過來:“莫非王妃是覺着此人便是殺害林家二郎的兇手?”

    “不僅如此。”

    楚南梔如實答道:“我甚至懷疑,前陣子挑唆林二郎刺殺於我和煽動戚家門徒行刺朝廷欽使的也是此人。”

    “不過一位宮中侍女而已,竟有如此通天的本領?”

    尹斯年有些難以置信的蹙起了眉頭:“會不會只是巧合罷了?”

    “林二郎的性子我大致有些瞭解。”

    楚南梔拿回尹斯年手中的那小塊皮肉:“爲何他寧死不屈也要藏下這一小塊肉皮呢?我聽他娘子說起,昨日他是爲了替我與拙夫準備加封賀禮纔出門的,我想他定是知曉了挑唆他去普羅庵行刺之人的蹤跡,所以才尾隨過去的。”

    再結合林錦鴻的死狀,能讓他放鬆警惕的自然就是這位與他謀過面的女刺客。

    尹斯年也開始認同了她的觀點,捏着下巴狐疑道:“那侍女是來自未藍宮,此事會不會與六殿下有干係?”

    “我看不像。”

    楚南梔緊咬着嘴脣,沉思了片刻,徐徐分析起來:“倘若是六皇叔所爲,他全然沒必要告訴我那許多信息,再則我也聽說當年未藍宮的宮人並非盡歸北濱王府邸,就說跟在嶽貴妃跟前那位馮越馮常侍,不也投靠了唐家嘛。”

    “嗯,這位馮越只怕是太后跟前的人。”

    尹斯年盯着楚南梔,腦海裏還在回想着她先前的這番話,而後才細說道:“當年上官柔病逝後,她身邊的侍女內侍有的被編入了其餘各宮,還有幾人失蹤,若不是昨日見到芊公主,老朽壓根不會想到馮常侍竟然是位太后效力的。”

    “既然馮常侍都能另擇他住,那這位會易容術的侍女同樣也是可以投靠別的主子的。”

    結合着方纔的猜想,楚南梔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尹斯年,開口問道:“請恕本宮斗膽,尹太尉長居京中多年,聲名顯赫,在太尉大人心中可有何忌憚之人?”

    “忌憚之人?”

    尹斯年不解的看了眼她:“王妃爲何會有此一問?”

    “也不過是隨口一問。”

    楚南梔漫不經心的撇了撇嘴,含笑說道:“我呀,查了這麼多案子,也時常會遇到些阻礙,就說之前南華觀那幾位長公主,就險些讓我前功盡棄,之後再審理吳恩榮一案時,若不是常老拿出陛下授意的密旨,我也險些拿他沒了法子。”

    “咳,王妃不必將他們放在眼裏,凡事秉公辦理爲求問心無愧則已。”

    尹斯年突然意識到她好像是在點撥自己,隨即鄭重其事的開始回答起了她的提問:“要說老朽在靖靈城中忌憚之人倒也不少,雖說老朽勉強能得太皇太后幾分青睞,可終究還是不可違逆她老人家的意思,所以這最爲忌憚之人也是老朽最爲敬重的當然要數太皇太后和陛下了。”

    他雖連帶着將陛下說了進去,但楚南梔卻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最爲忌憚之人唯有太皇太后一人。

    恐怕滿朝上下不管是哪個派系明面上都得敬着這位老人。

    如此看來,北濱王所提及的自己開罪不起的人難道竟是太皇太后?

    不該如此呀。

    老孃雖未與她謀面,可總覺得與她神交已久,甚至有種知己的惺惺相惜之感,無冤無仇的,她怎會派人來謀害自己。

    就算她老人家想要自己的命,隨便尋個理由就是了,何必弄這麼麻煩,還將許多機密之事讓自己知曉。

    不對勁,定是哪裏弄錯了。

    難道真是六皇叔賊喊捉賊?

    這就更不可能了。

    若想要拉攏林錦驍,還得靠着自己在中間周旋,他害了老孃對他並無半分好處。

    楚南梔有些苦惱的陷入了沉思當中。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老僕的傳話聲:“主君,宛盈郡主求見,說是主君即將返京,特來恭送主君。”

    “咳,這小郡主當真是貪玩得緊。”

    尹斯年有些不滿的抱怨道:“老朽都來了蘆堰港整整兩日了,她此時才知道來見我這個做姨父的。”

    說完,趕緊對身旁的尹琉軒吩咐道:“快去相迎。”

    尹琉軒應聲而去,楚南梔也隨即緩過神來,揖身道:“既然宛盈郡主求見,那本宮就不打擾了。”

    “誒,王妃也不是外人,你既知殿下的身世,也該稱宛盈郡主一聲表妹,何必弄得這般生疏。”

    尹斯年強留下她,一起坐下身來,一臉赤誠的懇求道:

    “宛盈這孩子也是可憐,安國公當年與言君長公主成親不久就戰死,遺下言君長公主和宛盈郡主她們母女,太皇太后這些年待她們母女雖是寵愛有加,可宛盈這孩子自小就沒了父親的疼愛,才使得她性子孤僻了些,昨日倒是聽紀老夫人說她很是親近殿下與王妃,若她留在此處,還得勞煩王妃多多照拂些纔是。”

    “哦,是嗎?”

    楚南梔微微的愣了愣神,她確實挺愛親近小白臉的,可對自己當真有親近之意?

    也不好違逆老太尉的話,楚南梔只得假裝順從着答道:“小郡主的確是冰雪聰明又惹人憐愛,就算太尉大人不說,我也該好好照拂她。”

    話音剛落,尹琉軒就領着紀宛盈主僕三人漫步進來。

    那小巧婀娜的模樣,若不是整日裏愛耍些小動作,確實像個小可憐,忍不住的要叫人憐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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