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靖靈城已是十月的下旬,急行軍了近十日,雖是人困馬乏,不過看着離進入京都的城門已在咫尺,所有人又精神抖擻起來,在郊外休整了幾個時辰趁着天色尚早又急急忙忙的往城中趕去。

    剛到南城門口,隔着老遠的距離,楚南梔就從車簾中望見城門口幾道熟悉的身影。

    立於白馬之上,那英姿颯爽的身影,雖是多月未見,那異於常人的凜冽之氣,僅是一眼之下她便認出來是公主林錦紓。

    看到紀岑安領着隊伍緩緩而來,林錦紓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直接驅馬上前。

    到得楚南梔的馬車旁,一個縱身就躍下馬來,穩穩的立在了地上。

    桑琪被這氣度非凡的女子着實嚇了一跳,趕緊勒住馬繮,尚在遲疑間,便聽到女子朝着馬車中和顏悅色的喚道:“師妹,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見到這位原主欽佩多年的女神,楚南梔也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興奮,撇下柳芸和五個小寶們飛奔下馬車,與林錦紓面面相覷了一眼,喜不自勝的樂道:“讓皇妹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數月未見,她仍是對這輩分問題不肯相讓,林錦紓哭笑不得的眯了眯那對炯炯有神的杏眼,上前將她親切的抱住,高興的回道:“能在靖靈城見到兄嫂,就算是再多等些日子又有何妨。”

    常延珏和聶懷安在馬車中聽到兩人又開始爲姐妹稱呼相持不下,本是苦着臉匆匆出馬車,可聽到紓公主妥協下來,又見到二人親暱的相擁在一起,終於欣慰的笑了起來。

    常延珏捂嘴輕咳了聲,望着城門口迎候的大批官員,在二人身旁提醒道:“錦紓,時辰不早了,還是快些帶着你兄嫂一家入城安頓,歇息好了好入宮面聖。”

    “是,老師提醒的是。”

    林錦紓趕忙鬆開楚南梔,恭敬的與二老作禮後,朝着馬上的紀岑安拋了個俏皮的媚眼:“駙馬旅途勞頓,這裏用不着駙馬了,駙馬快些見過尚書令去宮中覆命吧。”

    紀岑安愣愣的瞥了眼二人,心中的酸楚雖不斷往上涌,不過未來娘子這迷人的媚眼頓時融化了他這顆被冷落了的心,知道她是在體貼自己趕了許久的路,立馬附和着笑道:“那我便將兄長這些心尖上的人都交給公主殿下了。”

    “去吧。”

    林錦紓抿脣淺笑着看向他,讓他出去逍遙快活了數月,可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就在紀岑安展顏歡笑那一刻,忽然調轉話頭:“我在新府的地窖儲藏了些茉莉花,指揮使大人記得明日熬上一鍋茉莉蝦仁豆腐羹親自送到驛館來,我要和兄嫂嚐嚐鮮。”

    聽到這話,楚南梔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她早就聽小白臉提及過紓公主這些年逼着紀岑安學做這道羹湯的事情。

    駙馬爺剛回京都,她就迫不及待的讓人家熬羹湯,望着一臉苦楚的駙馬爺,楚南梔笑着打趣道:“公主就別難爲指揮使了。”

    “難爲他了嗎?”

    林錦紓傲嬌的直視過去,紀岑安趕忙搖頭道:“不爲難,明日我定會將羹湯親自送往驛館。”

    “這還差不多。”

    林錦紓笑望着楚南梔,調侃道:“看來我們指揮使大人去了趟蘆堰港,跟着王兄數月倒是長進了不少。”

    幾人寒暄正歡,身後忽的響起一道嬌媚的女子話音:“錦紓倒真是會調教夫君。”

    陰陽怪氣的語調與周圍愉悅的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楚南梔扭過頭去,只見大長公主林洛桐不緊不慢的走上前來。

    她身後跟着二長公主林洛萱和六皇叔林亭琰。

    雖是許久不見,兩位長公主回了宮卻仍是一副道姑模樣打扮,手中拂塵隨着輕盈的步子徐徐晃動着。

    林洛萱瞥了眼楚南梔,見她如今穿戴和當初在南華觀時並沒什麼兩樣,僅是布料看上去高貴了許多,顏色仍是質樸無華,滿是譏諷的笑道:

    “如果說是錦紓會調教夫君,倒不如說是咱們這位侄媳婦有本事,連一向清高自傲的錦紓都肯爲她在朝光門外苦等半日,就是侄媳婦如今好歹也是一方王侯夫人,穿戴如此寒酸拮据,不知道的還以爲平寧王府潦倒得要靠王妃入京來打秋風的。”

    “二姑母當真是在南華觀隱世成了世外高人,難道不知道今年平寧州飽受旱災之苦,王嫂體察民情,深知民生疾苦,節儉些自然是與民同甘共苦。”

    林錦紓望着兩位上前來的長公主,嘴角上揚着冷嘲熱諷道:“倒不像咱們京中的某些皇親貴胄,整日裏滿口的仁義道德,慣會將江山黎民掛於嘴邊,卻不懂得身體力行,只圖放縱享樂。”

    她並未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聽得出紓公主是在指責兩位長公主回京之後的奢靡之風,儼然沒有修道之人該有的清心寡慾。

    北濱王林亭琰心中清楚兩位長公主與楚南梔之間的仇怨,只不過侄媳婦如今是自己的盟友,他不願看到幾人一見面就將局勢鬧得如此僵硬,趕忙從中調和道:“兩位皇妹久居道觀,與侄媳婦相交甚淺,不知她的脾性,她呀向來便是如此不拘小節。”

    靜靜的打量了眼一臉淡然的楚南梔,他含笑補說道:“我想這也是咱們那位桀驁的子侄能夠對她青睞有加的緣由吧。”

    這樣一位一心將天下大義掛在心頭的另類鐵娘子,可比那些整日裏只會捯飭胭脂水粉,愛慕虛榮,一門心思就想着嫁入豪門大族的庸脂俗粉要可愛多了。

    大長公主林洛桐早已看出這位六哥自打從蘆堰港歸來後性情已然大變,他如今做了攝政王,自是會向着平寧王妃,也很識趣的恭維道:“六皇兄所言甚是,比起咱們這位侄媳婦的雷霆手段,本宮與二妹的確是自愧不如。”

    不然,洛初那臭丫頭也不會栽在她手上。

    楚南梔目視着兩位長公主不太友善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揖了揖身:“大長公主過譽了,生而爲人,我也只是順應天道盡了些本分罷了。”

    “你......”

    這話將林洛萱氣得不輕,聽出她這話明顯是在指責自己三姐妹不是人。

    可林洛初在南華觀大肆斂財,至今讓人詬病,她也沒底氣去爭辯什麼,只得憋下這口氣,強顏歡笑道:“方纔你六皇叔還在說你是個不拘小節之人,都是一家人,侄媳婦不必如此拘泥,該與錦紓一樣稱我與長姐一聲姑母纔是。”

    “二長公主說笑了,我不過一介村野婦人,剛入靖靈城就被質疑是來打秋風的,豈敢在對二位長公主心存攀附。”

    楚南梔不卑不亢的回道。

    這伶牙俐齒徹底讓林洛萱失了顏面卻還沒法子去辯駁,林錦紓和林亭琰在一旁聽着險些就樂出了聲。

    看着林洛萱理屈詞窮的樣子,二人皆不由得暗自感嘆道:倒真是張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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