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將章五郎收押入廷尉府,楚南梔又吩咐屬吏們將所有卷宗整理好送到自己府上。

    趁着天還未黑,她想再親自去一趟章府,於是和尹恩慈作別後,在林錦紓的陪同下,領了些廷尉府的官差急急忙忙的趕往了事發現場。

    整個章府上下自打案發後就已被京兆府和廷尉府的人圍了起來,老廷尉章魯的院子更是連府上之人都不可以隨意踏入。

    到得院門前,守在那處的差役們見到林錦紓和楚南梔的身影,忙過來拱手行禮,參見這位新上任的廷尉女官,並介紹着府上如今的情況。

    楚南梔放眼四顧,發現白茫茫的四下裏並無多少腳印,而且有幾路直通院內的腳印,已被做上記號圍了起來,毫無被毀壞的痕跡。

    瞧着楚南梔望着院子裏出神,門前的衙役連忙解釋道:“廷尉史入府時特意叮囑我等,要完好無損的保留案發現場。”

    楚南梔欣慰的點了點頭。

    看來京兆尹與那廷尉府的人倒也是心細得很。

    昨夜靖靈城便有了積雪,若是外人想要入內行兇的確是很難抹去一切痕跡。

    那差役又道:“我等已在院子四處仔細搜尋過,並無有人翻越入院的痕跡。”

    “嗯,辛苦各位了。”

    楚南梔思忖着點了點頭。

    看來京兆尹推測廷尉大人死於府內人行兇,這一點並無差池。

    可如果想要排除錢小娘與章五郎母子的嫌疑,這府上何人會對自家主君動手呢?

    懷着滿腹疑問,楚南梔帶着林錦紓緩緩踏入了院內。

    辦案之人將地上的足跡早已做了劃分,皆是沿着院牆邊進入的裏面,楚南梔觀察着那些保存完好的足印也從牆邊向屋內行去。

    章魯的屍體雖還未曾交還府上家屬,不過已讓人打理過,按着死時的症狀停屍在了書房內。

    楚南梔踏入書房之中,一絲不苟的打量着四下裏,只見連地上的血跡都還完好無損的保留着。

    跟進來的廷尉府官吏稟道:“這書房內並無人打鬥過的痕跡,仵作驗屍也只從廷尉大人身上發現了一處傷口,胸脯處的刀傷深及肺腑,深度竟有近五寸之深,幾乎穿透背部,一擊斃命。”

    “如此深的傷口只怕並非尋常婦道人家能夠做得到的。”

    楚南梔若有所思的說道。

    林錦紓常年行軍打仗,對於這方面最是通透,也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只怕這京兆尹的確是爲了應付交差,攀誣了那錢小娘。”

    想了想,她有些遲疑道:“南梔,你覺得會不會是那章五郎所爲?”

    “子弒父?”

    楚南梔不由得蹙了蹙眉:“如果果真是那章五郎最後一個見到廷尉大人,這也不是不可能。”

    說着,話鋒一轉:“可僅是因爲廷尉大人沒有答應大娘子的要求給章五郎安排差事,做兒子的便心存怨恨殺人泄憤,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這章五郎是府上唯一的繼承人,縱然不能做官,他也不至於弒父。”

    “人心難測呀。”

    林錦紓弱弱的感嘆了句。

    自小在宮裏長大,什麼駭人的事她沒聽說過,倘若真是章五郎弒父她並不覺得奇怪,而且他昨夜還醉了酒。

    楚南梔並未忙着再去與她爭論,而是將眸光漸漸轉向了陳屍之處。

    屬官見她注意到了廷尉的屍體,指着伏案趕忙解釋道:“府上下人發現廷尉大人死時,他就坐在伏案邊,仵作驗屍後,府尹大人才命我等將屍體移至了旁邊來。”

    楚南梔緩緩走上前去,解開掩蓋屍體的擺佈,卻被眼前景象嚇得一怔。

    只見老廷尉雙目圓睜,死得並不安詳,定是臨死前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場景。

    屬官也有些膽寒的閉了閉眼,驚疑着道:“仵作驗屍時,廷尉大人便是這般模樣,方纔下官已讓仵作爲廷尉大人合上雙目,怎的又睜開了?”

    “自然是死不瞑目。”

    林錦紓唏噓着感慨道。

    楚南梔蹲下身去,仔細打量了眼屍體,發現廷尉大人嘴部閉合得異常的緊,雙脣甚至有些扭曲的症狀。

    “這倒有些怪異了。”

    楚南梔長吸了口氣,不斷搖頭:“按理來說,人死前若是看到了什麼異常,瞠目結舌之狀不該是如此模樣。”

    話落,小心翼翼的掰開屍體脣瓣,發現牙齒已經緊緊的咬在了一起。

    “你們看,如果只是因爲廷尉大人臨死前看到了什麼做出的驚訝狀,脣齒絕不會緊合到如此程度。”

    楚南梔的話立時引起了林錦紓的興趣,她試了數次瞪大雙眼,發現脣瓣和牙齒至少都會有一處微微張開。

    “若我所料不錯,兇手是緊捂住了廷尉大人的嘴部,能讓廷尉大人毫無察覺間還無反抗的餘地,這行兇之人該是不簡單。”

    楚南梔凝視着屍體,狐疑着道:“手腳如此麻利,還能不引起警覺,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這府上與廷尉大人相熟的身手敏捷的慣犯。”

    聽到這話,林錦紓忙不迭的看向廷尉府屬官,質問道:“譚大人,你也是廷尉府的老人了,可知道老廷尉身邊有這樣厲害的人物?”

    那屬官沉吟良久,悻悻的搖頭道:“廷尉大人向來獨來獨往,身邊並無什麼身手敏捷的護衛,常年跟隨他的也不過是位年過半百的馬伕。”

    “你去將那大娘子喚進來。”

    楚南梔一邊凝神繼續觀察着屍體一邊吩咐屬吏。

    不多時,章府大娘子被帶了進來。

    她此時對楚南梔將章五郎關入大獄充滿了抱怨,一進門就沒好氣的冷嘲熱諷道:“平寧王妃喚奴家進來作甚,莫非是又察覺到了什麼新線索,覺得奴家纔是那謀害親夫的罪魁禍首?”

    “廷尉夫人多慮了。”

    楚南梔知她心裏不高興,斷案要緊,也懶得與她計較,只是淡淡道:“將錢小娘和章五郎下獄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倘若她們母子二人果真是清白的,本宮自會還他們一個公道,可若大娘子如此不願配合,三日之期一到陛下跟前總得有個交代。”

    廷尉夫人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隨即轉變了態度,溫聲問道:“平寧王妃有何疑慮,但說無妨。”

    看到她態度扭轉過來,楚南梔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