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個囫圇覺,醒來倒也是神清氣爽的。”

    楚南梔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尹恩慈,靜等着她的問話。

    尹恩慈支走了殿內所有的侍從,僅留下了海蓮應一人,心裏藏着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與她說道。

    楚南梔看出她臉上的爲難,便直言道:“老祖宗可是有什麼焦慮的事情?”

    尹恩慈淺淺的嘆息了聲,緊握着她的手心,緩笑道:“你身懷六甲,哀家本該讓你留在京中好好靜養纔是,如若章魯未出事,楊氏一黨或許不會急着做出此等謀逆之事來,眼下楊潤宸伏誅,這朝中恐怕再無人能夠制衡青禾權貴了。”

    “有六皇叔替陛下打理朝政,又有紓公主和紀駙馬固守京都,老祖宗不用太過憂慮,太后與青禾王不敢造次。”

    楚南梔此時心裏也不確定太皇太后是否真的要仰仗林亭琰,故意試探着問了問。

    “錦紓和岑安都是軍旅之人,對於權謀之術哪裏是那些老臣的對手,至於北濱王嘛......”

    話到此處,尹恩慈忽的冷笑着搖了搖頭:“他那點花花腸子哀家還是清楚的,只不過眼下還得靠着他去制衡青禾權貴。”

    “老祖宗可曾想過萬一他與青禾王聯手該當如何?”

    楚南梔問道。

    如果楊潤宸果真效力的是六皇叔,那六皇叔如今失去了倚柱,怕是會想着與林錦珂合謀。

    “你這丫頭當真是聰慧。”

    尹恩慈欣慰的頷首道:“哀家自是清楚這一點,但憑着這二人的野心哪裏長久得了,早晚是要離心的,這也是哀家和皇帝敢與讓你們六皇叔攝政的原因。”

    “老祖宗真是高瞻遠矚。”

    楚南梔這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原來昨夜那番話不過是假意慰藉林亭琰,讓青禾王和太后生出嫉恨。

    老人家的心思實在是叫人琢磨不透。

    “你呀就別給哀家戴高帽子了。”

    尹恩慈苦笑着哀嘆了聲:“你這次帶着瑞文他們幾個入京來探望哀家,也替哀家解決了心頭大事,哀家這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可眼下卻不得不要你返回蘆堰港去。”

    “臣媳明白。”

    楚南梔心知她是惦記着自己的安危。

    但此時自己若就此離去,老人家的安危怕是難以保證。

    尹恩慈卻慢悠悠的擺了擺手:“你呀不明白哀家的心思,哀家卻清楚你這丫頭的花花腸子。”

    聽着這話,楚南梔眸色一頓,便見她滿是無奈的笑了起來:“十餘年前哀家就聽聞塔塔拉卡部落的王子和公主流落到了我帝國境內,只是並未有人查獲到音訊,這塔塔拉卡部落呀一直不敢同我朝起爭執,這次竟然率軍滋擾邊境,如果哀家沒有猜錯,這該是丫頭你的傑作吧?”

    “老祖宗怎會突然提及此事?”

    楚南梔一臉訝異的看向她。

    尹恩慈輕輕的搖頭:“你呀以爲將唐堯外放出京,就能對付錦珂,還是小覷了唐氏權貴的實力,他們可不比楊氏一黨,僅是那三十萬青禾鐵騎就足以踏平靖靈城。”

    這一點也的確是叫人頭疼。

    楚南梔無力地眨了眨眼:“依老祖宗的意思該當如何?”

    “錦珂率軍入京,此次只怕是對靖靈城志在必得,倘若哀家繼續將你們母子幾人留在京中,這對錦驍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尹恩慈目光懇切的望向她,語重心長的說道:“聽哀家的,趁着年節這些日子想辦法出京,皇帝早已擬好旨意,待你出宮之時,哀家會讓海常侍將密旨交付你手中,你暫以廷尉府大司寇之職巡查江南。”

    頓了頓,她眼眸微眯着繼續道:“至於廷尉府,你既然已經提拔了可用之人,就讓那方清嶽作爲候補廷尉暫時打理府中事務吧。”

    “可......”

    看着她深切的眼神,楚南梔心裏忽然一酸。

    來京中數月,得她與皇帝器重,她心裏雖然清楚眼下離京纔是最好的選擇,可終究是放心不下她。

    尹恩慈忍着心裏的不捨,語氣強硬的將她的話打斷:“此事你就聽哀家的安排,哀家知你不甘心,可眼下的時局由不得咱們,你夫君的身份如今已到了不得不揭開的時候了,否則錦驍一直被矇在鼓裏,只會不斷的遭受無妄之災,

    待你們母子出京之後,哀家和皇帝會昭告天下,到那時青禾王自不會眼睜睜看着錦驍入京,雖是充滿了劫數,可總歸能夠贏得顧念先帝和你公爹舊情的舊黨擁護,至於該如何入京,你回去要好好與錦驍商議。”

    “可如此一來,老祖宗和陛下的安危該如何確保?”

    楚南梔面露擔憂。

    “哀家已是半截身子埋入黃土的人,死有何懼。”

    尹恩慈怒瞪着雙眼,大義凜然的斥了聲,老沉的目光又漸轉柔和下來:“至於皇帝,他知道自己的天命,如今他最期盼的是這後繼之君,是能夠穩定社稷的後繼之君啦。”

    “老祖宗,臣媳豈能讓你和陛下以身涉險,林縣令過世得早,大郎自小就沒被他那後母疼愛過,他如今若是得知自己的生母和皇祖母皆還在人世,臣媳離你們而去,回到蘆堰港臣媳如何再去面對他?”

    沉吟片刻,楚南梔苦口婆心的勸道:“請老祖宗再給臣媳一些時間,臣媳定能想到兩全的法子。”

    “丫頭,你如此這般讓哀家如何心安?”

    尹恩慈忽然起身,臉色陰晴不定的打量着她:

    “昨夜這城中捉拿的官宦人家何止成百上千,罷黜的官吏待得年節之後亟待補缺,你那六皇叔和青禾王必會舉薦心腹之人,皇帝難以一一駁斥,永安宮那位和錦珂只會步步緊逼,哀家已無力主導大局,將你們母子留在京中,豈不成爲甕中之鱉。”

    海蓮應見狀,立刻跪下身來,竭力央求道:“王妃,你就聽老祖宗和陛下的旨意吧,老祖宗苦盼多年就盼着殿下回京,你此一去定是要助殿下回到京中,達成陛下和老祖宗的夙願。”

    楚南梔心知太皇太后已下定了決心,只好跪下身來咬牙答道:“臣媳聽從老祖宗的安排,今日夜宴之後便準備離京事宜。”

    仰視着這位滿目慈容的老人,她終是感到不捨,不放心的囑託道:“也請老祖宗定要設法周全,保住身體,臣媳必會早日趕回京中讓老祖宗與拙夫團聚。”

    “好、好、好,哀家在宮裏盼着這一天的到來。”

    尹恩慈眼含熱淚,將她攙扶起來,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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