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後,田語嬋這才重新開口道:“說起來也怪錦芊那丫頭不懂事,的確是魯莽了些,可當時駙馬陷在敵陣當中她也是救夫心切,就請平寧王妃這個做嫂嫂的莫要去與她多做計較,待來年她回京之時,我呀定會好好責罰她。”

    “太后言重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楚南梔陪着笑意應了聲。

    不過聽到來年要讓芊公主回京,這倒讓她生出了警覺。

    尚書令紀懷書已下江南有些時日,想必對於唐儒的徹查也快有了結論。

    縱然是太后力保他們夫婦二人,唐儒此次罷官免職已在所難免。

    但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她倒是希望將這夫婦二人扣押在蘆堰港。

    所以讓芊公主回京之事她怕是要讓這位太后失望了。

    從太厚的口吻裏,林亭琰已然察覺出太后與青禾王已經準備行動,否則不會透露接林錦芊回京的口風。

    這個節骨眼上,他自是要將楚南梔看緊些,既然讓林錦驍入京的主張遭到了駁斥,如今也只能將此人徹底的除掉。

    方纔聽宮人們提及尹恩慈單獨召見了這婦人,他猜測着太皇太后怕是想將這母子幾人祕密送出京去。

    暗暗的打量了眼林錦珂,他端着酒杯漫不經心的說道:“南梔啊,你頭一遭入京,平寧王又遠在蘆堰港,這個年節倒是苦了你了,好在這京中叔伯兄弟並不少,過了初一我讓宗室親眷們多去你府上走動走動。”

    說着,又環視了眼殿中衆人,接着道:“你來京數月,許多的宗室子弟今日還是頭一遭見到,正好趁着這個年節好好熟絡熟絡。”

    “六皇叔所言極是。”

    林錦珂也趁勢附和道:“聽聞前幾日我家瑞茵和瑞希小郡主鬧了些不快,過幾日愚兄讓你嫂嫂帶着孩子們親自過府一聚,到時你可莫要閉門謝客纔是。”

    “王兄和六皇叔一番熱忱,我豈是那不知好歹之人,今夜回府便潛心恭候各位大駕。”

    楚南梔溫笑着回道。

    心中已然猜到這二人怕是知曉了自己即將離京,準備更加嚴密的監視自己了。

    看來太皇太后的憂慮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視了,今日這二人不過剛剛出城一起主持了一趟祭祀,回來就跟穿了一條褲子似的開始串通一氣。

    如果不趁着年節離京,等到元宵復朝之後想要再出京的確是難上加難。

    而尹恩慈也察覺出了些詭異,不動聲色的端起面前的酒盞淺飲了口,只是淡漠的笑道:

    “如今的朝廷皆要仰仗在座各位宗室親貴,亭琰與錦珂,你們能如此關心平寧王妃,和睦共處,哀家甚是欣慰。”

    隨後,故意放出了口風:“眼下江南吏治渙散,前兩日紀尚書傳回奏報,說江南各地沉積的舊案頗多,朝廷派遣的廷尉史與當地官紳勾結成風,皇帝有意讓平寧王妃以大司寇之名巡查江南,待得年節之後就準備赴任事宜吧。”

    這話直接引來了殿中的一片譁然。

    林亭琰偷偷的瞟了眼一臉錯愕的林錦珂,雖是早已猜到了此間情節,但沒想到老祖宗竟會主動告知各位。

    如此一來,想要將這女子扣押口中就不是件易事了。

    可此時也絕非林錦珂逼宮的最佳時機,若不等到蘆堰港除掉林錦驍的捷報傳來,並無勝算。

    仔細的斟酌了一番,他寬下心來,決定看一場好戲。

    入京容易,想要回去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從靖靈城到平寧州,這一路上處處都有唐家的門生故舊,他倒想看看太皇太后如何將楚南梔母子幾人送出京去。

    而此時的林錦珂也開始盤算着如何攔下楚南梔。

    “年節之後。”

    他在心中默默盤算着。

    如果能趕在元宵前除掉林錦驍,解決了後顧之憂,憑着手底下三萬鐵騎和京郊駐紮的唐家部曲,想要拿下靖靈城易如反掌,就怕這平寧王妃再使出什麼幺蛾子來。

    想到此處,他已無心飲宴,與楚南梔道了聲喜,便匆匆的藉故離去。

    回到府中就開始謀劃着傳信給唐儒準備行刺林錦驍的事情,又傳令親信們繼續上奏扣押謝景辰在京中爲質,只要讓平寧州雞犬不寧,即便是林錦驍不死也無心他顧。

    ......

    宴席散場,宗室親貴們紛紛離去,尹恩慈不捨的將四胞胎叫到自己跟前,好生叮囑道:“回了蘆堰港,你們四個一定要乖乖聽父王、母妃的話,替曾祖母照顧好你們的母妃。”

    “曾祖母,我們知道了。”

    得知不久就能回家,四胞胎心裏雖然高興,卻突然有些不捨得這位慈祥的老人了。

    “去吧,去吧。”

    尹恩慈挨個撫摸了一遍小傢伙們,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楚南梔,心知此次回程異常的艱險,可自己如今能爲她們做的也就剩下這些了。

    讓她奉詔出京,一路上該是能夠省去些麻煩。

    眼下,就看太后一黨敢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公然犯上作亂了。

    離了宮,坐回馬車之中,常老、聶老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

    望着神色不安的楚南梔,常延珏忍不住問道:“南梔呀,老祖宗讓你奉詔出京,過完年節咱們就能回到故地,你怎麼還這般愁眉苦臉的?”

    “二老可看出六皇叔和青禾王今日的異樣?”

    楚南梔並未直言,只是委婉的提醒道。

    “你六皇叔如今深得老祖宗和陛下器重,正春風得意,知道你是老祖宗和陛下跟前的紅人,想要待你親厚些,倒也無可厚非。”

    聶懷安狐疑着蹙了蹙眉:“就是青禾王今日的確是反常了些,老朽覺得這二人心中怕是藏了什麼花花心思。”

    “如今錦驍已穩定了平寧州的局勢,青禾王縱然是有野心,想必也沒這個膽量公然造反,南都王的下場衆人皆是親眼目睹的,他應該不至於想步其後塵。”

    常延珏憤懣的撇了撇嘴。

    “楊潤宸伏誅,拙夫的身世自是再隱瞞不住,青禾王怎會甘心讓陛下和老祖宗迎回拙夫。”

    楚南梔咬牙答道:“此人必反,我們得趕在元宵前出京,這也是老祖宗的意思。”

    “莫非老祖宗已無力控制當前局勢了?”

    常延珏一臉訝異的視向楚南梔。

    “我相信老祖宗定能穩定朝局。”

    楚南梔堅定道。

    “老祖宗如此安排也好,凡事皆要做最壞的打算。”

    事已至此,聶懷安也只能將事情往最好的方面去設想:“讓你們母子繼續留在京中,也實在是藏着極大的隱憂。”

    楚南梔自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默默的盤算起了出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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