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驍也沒想到娘子入京半年格局卻已今非昔比,一時間也是感懷不已,終於放下心中芥蒂,坦然道:“明日爲夫便讓常老親自撰寫檄文,邀各州刺史隨我一道北上勤王,凡是討伐青禾王有功者,既往不咎,我還要爲有功者請奏陛下論功行賞。”

    “不錯,不錯。”

    楚南梔欣慰的點了點頭:“我的夫君終於長大了。”

    林錦驍聽得一愣:“什麼?”

    楚南梔捂嘴淺笑:“我在南下途中,遇上不少好心人,甚至在沂州軍大軍圍困安和縣時,全縣百姓紛紛上城拒敵,不惜一死也要護佑我與小寶們的安危,可見你早已備受人們擁戴,我雖然打心底裏不喜歡自己的夫君有着帝王之命,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斷然沒有回頭的餘地,只望你能和公爹一般成爲萬人敬仰的賢者。”

    “你爲何不喜歡爲夫有帝王之命?”

    林錦驍突然想到皇宮裏的三宮六院,頓時恍然大悟:“你是怕爲夫用心不專,還是覺得自己在爲夫的心裏不夠重要?”

    輕撫着她隆起的肚腹,林錦驍溫笑着說道:“即便是我成爲九五之尊,我也只能是個心腸狹隘之人,心裏容不得別人,我們已經有了四個小寶,你肚子裏將來不知還會有幾個,也算是子嗣興旺了,我此生只願與你守着這份清淨。”

    在男女之事這一方面,楚南梔一直都覺得他是個十分怪異之人。

    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她或許要質疑一番,可小白臉說出這番話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只是想到在南華觀修行的常宴寧和爲他赴死的唐沅希,楚南梔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林大郎,你如今貴爲一方藩王,此生娶了我會不會有何遺憾?”

    “遺憾?”

    林錦驍聽得一頭霧水。

    自己心心念唸的全是她,怎會有遺憾。

    腦子裏迅速的旋轉着,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爲了挽回她立下的誓言,此生永不納妾。

    他隨即開口道:“我心中只有你不假,可不願納妾也並非僅是因爲你的緣故,與我自己的心性也有關係。”

    靜默片刻,他才娓娓細說道:“其實我自小便羨慕常老對紀師孃那份獨一無二的感情,他們二老這些年相濡以沫,歷經風風雨雨到老還互相陪伴左右,不離不棄,在我看來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愛戀了,

    我自小沒有受到過父母的疼愛,自打林縣令去世之後,陳大娘子對我的刻薄你也是清楚的,嫡庶之別、親疏之分往往是一座府邸不得安寧的根源,我厭倦這些紛爭,所以在娶妻納妾一事上自小就認定了擇一人終老的念頭。”

    見她聽得入神,林錦驍滿目含情的縮下頭來,鼻尖緊緊的抵在她鼻樑上,抿脣淺笑着道:“人生得一知己已屬不易,更難得的是知己還是自己的枕邊人,夫復何求。”

    得了他這番推心置腹的話,楚南梔既溫暖又感動,親切的回道:“我也是。”

    ......

    按着林錦驍的吩咐,常延珏親自撰寫檄文傳抵各州縣。

    四月初,江南數州皆派出援軍到達閬州,準備奉命北上。

    與此同時,楚文畢帶着楚家姐妹和林錦惠也入了閬州府,隨她們一家人一道前來的還有林錦芊、唐儒和被扣押的作亂的康琇一干人。

    再過幾日便是小寶們的生辰,楚南梔心裏想着讓林錦驍爲小傢伙們過完五歲的生辰再率軍北行。

    所以在這之前,她得見見林錦芊與唐儒。

    四胞胎生辰宴當日一大早,趁着一家人準備着府裏的宴席,楚南梔領着桑坤桑琪先去了閬州州府大獄。

    在獄中見到林錦芊、唐儒夫婦,這兩人如今卻早已形同陌路,誰也不願待見誰。

    林錦芊指着縮在牆角的唐儒,一臉憤恨的斥道:“我好歹貴爲當朝公主,平寧王妃,還請你快些將這弒妹的小人關押到別處,別髒了我的眼。”

    “夫妻本是同林鳥,芊公主何必如此憎恨自己的夫君?”

    楚南梔含着笑意,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唐駙馬也是得了你兄長的意思,才痛下殺手。”

    “我兄長才不會如此無情無義,喪心病狂。”

    林錦芊回想着唐儒當日那決絕的眼神,此刻仍是心有餘悸。

    唐儒如今已淪爲階下之囚,心裏哪還顧忌這些,見被押解到了閬州,怕是平寧王忌憚着青禾王和父親,連忙問道:“不知平寧王妃可是要放我一家老小離去?”

    “不錯,正是要押解你夫婦二人入京問罪。”

    楚南梔語氣平靜的回道。

    “問罪?”

    唐儒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恐怕是王妃和殿下怕了我父親,不得不將我夫婦二人送回京去吧?”

    “笑話,造反的是你那妹夫,我與拙夫何懼之有?”

    楚南梔漫不經心的坐到牢中的草蓆上,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夫婦二人:“如今我家殿下奉詔入京勤王,放你們回京也不過是尊奉朝廷旨意罷了。”

    林錦芊雖然愚笨,但也知曉些朝中的事情,自己那兄長勢力如日中天,只需守在京中,哪怕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早晚也能入主靖靈城。

    可他卻公然造反,如此名不正言不順,怕定是受了人的算計。

    自己這夫君死不足惜,但自己膝下的一雙兒女卻不能跟着受累。

    她在腦子裏苦思冥想了一番,忽然想到母后賜的那位常侍馮越,定是這閹貨從中作梗,害了兄長。

    在深思良久後,想着馮越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她心中更爲透徹,意識到在背後攪弄風雲的怕是那位善於韜光養晦的六皇叔。

    “我絕不回京。”

    林錦芊目視着楚南梔,態度堅決道:“我想寫信給母后,還請平寧王妃通融。”

    “你想做什麼?”

    唐儒憤懣的瞪了眼她。

    “爲公主殿下準備筆墨紙硯。”

    楚南梔當初將唐鬱嵐母子等人交給錦紓公主便是想讓太后田語嬋有所顧忌。

    如今她這女兒自願留在平寧州,想必太后更會有所思量。

    這也是她今日親自前來大獄的目的。

    看着夫婦二人因唐沅希之事反目成仇,楚南梔心裏也不由得感懷起來:

    平日裏瞧着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蠢笨蠻橫,但相比之下,她倒是個有血有肉的,心中尚還顧念着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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