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兔崽子,胡說八道什麼,皇后都已經定論了,難道你還想害你阿爹不成。”

    童縣尉大步邁上前去就要訓斥陳家小郎君,顧磊氣得狠狠一柺杖敲在地上,神色肅穆的斥道:“皇后、刺史大人皆在此,豈由你一個小小的縣尉在此撒野?”

    “童縣尉。”

    楚南梔也滿目兇光的瞪了眼他:“本宮自打進入陳家,你便三番五次的阻撓父子三人,意欲何爲?”

    “皇后,下官......”

    童縣尉剛要開口就被顧磊一個凌厲的眼神給逼退了回去。

    楚南梔此時也算是徹底的看出了顧磊在閬州吏民當中的威信,倒的確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驚膽戰。

    她漫步走回堂中,俯下身去靜靜凝視着哭的梨花帶雨的小稚子,一邊替他擦拭着眼淚一邊輕聲寬慰道:“好孩子,嬸嬸也想爲你孃親討回公道,可你們如此這般嬸嬸也沒法子的。”

    聽了這話,陳家大寶稚嫩的小眼神立時兇狠的視向童縣尉,但還未來得及開口再次被陳老三阻止下去:“大寶,休得胡言。”

    “陳三郎,事到如今你還想欺瞞本宮?”

    楚南梔一個眼神,不怒自威,隨即將陳三郎的怒火壓了下去。

    陳家大寶這才目光堅定的視向童縣尉,怒指着他大聲道:“娘娘,是他,就是他害了我們阿孃,害得我們和阿爹沒了阿孃。”

    “你......”

    童縣尉兇面獠牙的就要拔刀,楚南梔直接朝着院門前的護衛們招了招手:“將這目無上官的童縣尉拿下。”

    “皇后,你切莫聽這稚子胡言亂語呀。”

    童縣尉苦着一張臉聲嘶力竭的喊道。

    楚南梔卻置若罔聞的繼續面向陳家大寶,溫聲細語的說道:“好孩子,你不用害怕,好好與嬸嬸說說,這人是如何害死你孃親的。”

    得了她的安慰,陳家大寶一邊抽泣一邊答道:

    “上月初,阿爹接到官府國喪官令,便帶着我們回到了姥姥家卻遭人告發,之後這位童縣尉便帶着人四處搜尋我們一家人的下落,阿爹沒了法子只好帶着我們東躲西藏,一直到十日前阿孃臨產,阿爹沒了法子便偷偷帶我們回了老宅,可當晚童縣尉就尋到了家中,他們闖入房中杖責待產的阿孃,阿孃和已經臨盆的弟弟眼睜睜被他們活活打死在了我們眼前。”

    聽到這裏,楚南梔憤懣不已的捏了捏拳。

    臨產時本就痛不欲生,竟還遭此大罪。

    她痛心不已的看向陳老三,厲聲質問道:“陳三郎,令郎所言可否屬實?”

    陳老三不停哽咽,回想着當日的慘境,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陳大寶鼓足勇氣又繼續說道:“童縣尉說阿爹阿孃國喪產子,又隱瞞官府不報,犯了難以饒恕的大罪,若阿爹不配合官府將阿孃的死以難產上報官府,便要揭發阿爹,株連全族,阿爹爲了保全我與弟弟只好將此事瞞了下來。”

    “童霏,陳家小郎君所言你可招認?”

    顧磊此時終於按耐不住,瞳孔中迸發出道道火光,憤怒的視向縣尉。

    在縣衙時,他還曾在皇后面前誇口自己門人皆是忠義之士,沒曾想到縣裏走了一遭就遇上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還僅僅是冰山一角,整個閬州城不知道有多少同類慘劇在這月餘間發生,着實令人氣憤。

    童霏被護衛們押解着,顫顫巍巍的抖動着身子,儼然已是手足無措。

    “好一個民風淳樸,閬州百姓爲感念先帝恩德自願恪守禮法,不肯逾制。”

    顧磊一臉落寞的望向長史張瑄,感覺受了奇恥大辱:“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與民安生,爲民請命?”

    “恩師息怒,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張瑄也是氣得不輕,憤怒的瞄了眼早已嚇得面色鐵青的童霏:“快說,你究竟受了何人指使,竟敢忤逆先帝遺旨,倒行逆施?”

    說着,眼中殺機畢現:“你今日若敢再說錯一個字,我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面對衆人咄咄逼人的兇狠目光,童霏心驚肉跳的奮力掙開護衛們的束縛,朝着堂中碗口粗的柱子猛的撞了上去,頓時血流如注,當場斃命。

    張瑄趕忙上前去探了探童霏的鼻息,之後走回楚南梔與顧磊身旁,沉聲稟道:“回稟皇后,回稟恩師,這小縣尉畏罪自殺了。”

    “長史大人好大的官威,隻言片語就讓人畏罪自殺。”

    楚南梔目如刀鋒般狠狠的瞥了眼張瑄。

    可話音剛落,卻見顧磊嘴裏一口熱血噴了出來,踉踉蹌蹌的直接栽倒在地。

    “恩師。”

    張瑄也顧不得楚南梔的責罵,急得不知所措的上前去攙扶住顧磊。

    “草民有罪,草民愧對閬州百姓,還請皇后治罪,草民今日願以死謝罪,還此次蒙難的閬州百姓一個公道。”

    顧磊倒在張瑄懷中,悲慼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楚南梔身上,格外蒼白無力。

    楚南梔卻只是靜靜凝視着陳家父子和倒在血泊中的縣尉。

    這童霏不過縣裏一小小縣尉,竟敢如此膽大妄爲,想來背後必有人撐腰。

    而顧磊縱然再有聲望,他怕是也難以讓整個閬州官場都爲他所用。

    這背後只怕還有更大的勢力,顧磊的聲望不過是背後之人推波助瀾的一道輿論勢力罷了。

    “本宮從未想過治罪顧老,本宮相信恩師常老的眼光,新舊制度的更替難免會有摩擦,本宮也從不懼像顧老這等有識之士阻攔與駁斥,只要是正大光明之舉本宮甚至願意推心置腹的接受辯論,可若有人想要使用陰損伎倆處心積慮的來維護舊制,那本宮查出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目光深沉的注視着顧磊和張瑄師徒,楚南梔鄭重其事的說道:

    “閬州官制革新本宮勢必會堅持到底,本宮還是那句話,帝國非世家大族的天下,而是舉國百姓的天下,本宮雖不能確保革新後的官制絕對的公平公正,但治理天下終究是要靠着有德有能力者爲之,唯有健全的考評機制方能確保選官的公正嚴明。”

    話落,當着衆人的面又立刻催促詹赫:“詹大人,自今日起,你開始着手徹查全州上下國喪產婦遇害案,定要揪出這背後的始作俑者。”

    “下官領命。”

    今日皇后這番舉動無疑讓詹赫看到了破冰的希望,他誓要爲故去的無辜百姓討還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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