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太子神情跟大皇子在時已完全不同,這會少了些刻意裝出來的謙遜討教,卻是輕鬆了許多。
他坐在一旁凳子上閒閒喝着茶,好笑的同顧淵說道:“大哥今後怕是許久都不願再與我一道來找先生請教什麼了。”
大皇子已經不止一次故意跟太子一起來見顧淵,至於原因嘛,大家心知肚明。太子與顧淵次次做戲,漸漸讓大皇子失了戒心,再加上從小不曾看人臉色行事的大皇子,也實在受不了顧淵表現出來的高傲,今日已經到了他所能忍受的臨界點。
是以太子有了這樣的結論。
顧淵神色清淡,正在書案上寫着什麼,聞言沒說什麼。隨後將筆放下,把手中的紙拿起來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跡,遞給了太子。
“這份名單上面的,是昔日與鹿林書院或是顧家有交情之人,後面的是無黨無派的清流之臣,殿下日後要多結交他們。”
太子接過名單,看了看,的確沒有與大皇子交好之人,至少明面上沒有。
他收好名單,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大哥去了禮部,禮部尚書可是歸順大哥了嗎?我看着又不像”他有些疑慮,若是禮部尚書早已歸順大哥,那爲何先前父皇要求太傅一起教導大哥時,他還與其他幾位老臣一起向父皇上奏反對?
顧淵聞言,輕笑一聲:“禮部尚書啊,那是個只跟着風向走的老狐狸。”
太子略一思索,便了然地點點頭。
看着有老臣反對時,就跟着一起反對,若是沒人開口說不合禮制,他怕是也不會開口。
顧淵接着說:“這種人沒什麼可擔心的,他懂得順應大流,雪中送炭不會有他,錦上添花有他也行。”
“那這樣一來,也不怕他倒向大哥了。”
牆頭草最是懂得怎麼保全自身,除非太子真的已經徹底敗了,否則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倒向哪一邊。朝中這類人不在少數,也恰是這樣的人,不會輕易成爲他們的對立面,畢竟自己纔是太子。
太子此刻忍不住感嘆顧淵的佈局巧妙,選中禮部,還是這樣狡猾的禮部尚書,大哥這次入朝休想再爭得實權。
顧淵端起茶盞,看向太子:“殿下如今如願以償進了工部,可是準備大幹一番了?”
太子明白顧淵的提醒,既然已是入了朝,那就得拿出真憑實幹來,否則何以說服朝臣。
他笑了笑,頗爲自信道:“我明白,我自是有打算。”
早年他出宮後,借遊玩之名,在城外待了好一陣子。有次夏季連下了幾天的雨,城中外圍管道設計不好,不僅沒有疏通積水,還堵塞了許久,那時他就想好好重新修整一番。他找了當時工部的尚書,卻一直被推諉,現如今工部尚書已換成了自己的人,自己也去了工部,終於可以放手去修繕一番了。想到這些,他就躊躇滿志起來。
看着這樣的太子,顧淵心中很是讚賞。當初他選擇太子,正是因爲這樣一個不受重視的太子,滿心滿意想的都是怎麼改善民生,怎麼造福百姓,而不是一味只知道爭權奪利。
太子見顧淵看着桌子右側發楞,不禁有些好奇,他站起來走近顧淵,卻見是一盤糕點。他有些驚訝,微微睜大了眼睛,“何時見你喫過這些?再說在你這院中伺候的宮人都說顧少傅是最好伺候的,只用燒些熱水泡茶,其餘什麼也不用做,你這哪來的?”
顧淵聽完太子一連串的發問,撇開了視線,鎮定地說:“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我只是不常喫。”
太子心中暗笑,沒想到顧淵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嘛,他有時候都覺得顧淵是個無慾無求的神仙了。他笑着開口:“那這應該是江娘子帶來了的,哎,她可比我這個學生盡心的多啊!”太子裝模作樣的感嘆。
顧淵沒再理會他,只端着茶杯喝茶。
太子見好就收,拿了一塊就往嘴裏遞,“我也來嚐嚐凌洲風味。”既是江凌月送給顧淵的,想必是凌洲的口味。
顧淵擡眸掃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此刻江府的晚膳桌上,江家衆人也在議論皇子們入朝一事。
聽完江眠說七皇子被安排到了戶部,江楓洲沉吟片刻,問道:“七皇子到了父親所在的戶部大皇子甘心被安排在禮部?”
江眠撇了他一眼,“怎麼,你最近不是一心只讀聖賢書嗎?怎麼窗外事也知道的不少啊。”
江楓洲知道父親這是不滿他過於關注朝中皇子爭權之事,他微微一笑,淡定道:“我與顧少傅是好友,他如今難以獨善其身,我多關心一下也不爲過,再者阿月現下也在顧少傅那裏當學生呢,這些都是阿月告訴我的。”
江凌月正在啃着豬蹄,聞言差點沒咬到舌頭。她正準備反駁,轉念一想,父親是何等聰慧之人,哪會相信這樣的託詞。同樣的,哥哥也不是蠢笨之輩,何以不知道這樣的藉口根本就難以讓父親信服。
既然他這麼說了,顯然是料定父親不會多說什麼。
果然江眠只是哼了一聲,既沒有讓江楓洲少管閒事,也沒有挑明他明顯的藉口。
江眠雖是不願涉及皇子們之間的爭鬥,但他並不是迂腐之人,江楓洲遲早要進入官場的,早些瞭解清楚形勢,早些做好判斷,不至於懵懵懂懂,將自己和江家陷入兩難之地。
隨後江眠慢慢解釋道:“哪位皇子入哪個部門,都是朝中大臣仔細商量着安排的,皇上也已應允,哪還有人甘不甘心的。”
這話等於沒說,不過大皇子究竟甘不甘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反正太子肯定是甘心的,工部可比禮部容易做出成績多了,只要是太子有真憑實學,還怕朝中正在觀望的大臣們看不見他嗎?江凌月在心中默默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