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的那股氣息,不是別人,正是鹿實!

    她飛速掠向天虞山,卻見天虞山上裏裏外外被設了許多結界,果真管控得很嚴格。

    但穆九歌不管不顧,準備強闖進去。就在她將要硬撞上結界的一瞬間,她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輕嘆,然後面前的結界就全部爲她打開了。

    天虞山早成了穆九歌半個家,攔誰也不可能攔她。

    穆九歌閃身出現在山頂,果真見到一個穿着深藍色衣衫的身影正坐在山石上,回頭對她微笑道:“阿九。”

    穆九歌在原地停了片刻,才慢慢走上前,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鹿實的模樣比起從前分毫未變,圓圓的眼睛清澈至極,臉上帶着一點嬰兒肥,使他看起來有幾分稚氣。但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一種溫和又彷彿洞悉一切的微笑。

    鹿實指了指一旁的池水:“陪我玩會?”

    穆九歌如夢初醒般呼出一口氣,這才笑起來。她看着水面用橫豎波紋組成的棋盤,搖頭道:“玩不來。你贏我還沒贏夠?”

    那是鹿實自己創造的一種星象棋,將星象變化融入其中,規則極其複雜,穆九歌到如今都玩不明白。

    鹿實一揮手把棋盤抹了,隨手把手中充當棋子的靈石丟下,在山石上擺了酒:“好吧。那這個總可以了吧?”

    穆九歌走到他對面坐下,喝了一口酒,暢快地眯眼笑道:“怎麼會有酒。你知道我要來?”

    “我方纔見有紫氣從東而來,便知道今日必有貴人到訪。”

    “你少來。”穆九歌被酸得差點嗆到。

    鹿實靜靜地笑着看她,過了一會,伸手自懷中摸了個錦囊遞給她。

    穆九歌接過來,錦囊中有幾枚丹藥,兩根流光溢彩的鳥羽,還有一對……

    穆九歌拿出來看,發現是一對耳釘,用一種特殊的靈材製作,看起來像星星一般閃耀,流動着稀碎的藍紫色的光輝。

    “把它戴上,它能卜吉兇,會護你周全。”

    穆九歌愣了一下:“是你做的?”也對,看這模樣就是了。

    說着,她便依言戴在耳垂上。耳針刺進去的一瞬間微痛,接着她隱約感覺到血液似乎被它吸收了。

    鹿實一直安靜地看着她戴上,纔開口:“我那時候很後悔。爲什麼阻止你的時候沒有再堅定一點,爲什麼沒早點做出這個,爲什麼那天沒有替你算到那一劫。”

    “好在還有重逢的機會,我也總算能把這個親手交給你。”

    他的語氣像流水一般,清澈寧靜,但穆九歌能聽出其下悲傷的暗流。

    穆九歌捏着手中的錦囊,意識到丹藥是白蓼送的,鳥羽是茯蘺送的,這些大概是她的好友……在她死後做出的東西。

    “那時候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又爲什麼在我之後也……白蓼和茯蘺如今也重生了嗎?”

    鹿實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原狀:“忘了也好。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現自身越來越衰弱,最終便陷入了沉眠。阿九,說到這個,我有一種猜測。”

    穆九歌聽他說着,面色越來越沉。她道:“什麼?”

    “當時白蓼是第一個沉眠的。送她回了燭禺山後,我們發現燭禺山的靈氣漸漸充裕起來。我們都是聚攏天地靈氣,應運而生,那時候天地間靈氣也充沛得很。但我們當時也討論過,天地靈氣一直在逐漸衰竭……我懷疑,這纔是我們消亡的真正原因。靈力衰竭,天道便也容不下我們這般過於強大的存在了。而我們消亡後,靈氣便迴歸了天地。”

    穆九歌越聽越心驚,聽完之後只覺後脊發涼。

    而鹿實還在繼續:“他們……還沒回來。而我即使回來了,如今也靈力全失,和凡人差不了多少。你情況不同,應該是會好很多的,你走後……浮玉山也並沒有恢復靈氣。”

    穆九歌點頭,又搖頭:“我大約還剩三成功力……浮玉山比從前還要荒涼,幾乎寸草不生,只是……”

    鹿實看着她,似乎看出了什麼,搖頭溫柔地嘆了口氣:“你還像從前一樣,總是胡亂用幻術。”

    穆九歌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只是我如今戾氣纏身,功力無法恢復,而且……無法消除。據說天虞山上有藥草,不知真假。”

    鹿實瞳孔一縮:“你身負戾氣?”他皺着眉閉上眼,手指飛快掐算,喃喃道:“不……不該如此的。”

    他皺眉推算半天,才睜開眼,眼中是困惑與十分罕見的慌亂:“根本沒有藥草能解。戾氣是因爲你身上缺了東西,得找到才能消除。”

    穆九歌知道,鹿實曾親眼見過戾氣發作,那是在他們四個之前誕生的兩位大妖之一。那便是穆九歌曾聽說過的,戾氣發作之人,她只知道到最後那位大妖也沒能消除戾氣。鹿實既然如此說,那必然是知道內幕。

    她正思索着,鹿實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阿九,來不及了,聽我說,我只能算到這樣東西在極危險之處,但你一定不會有事。”

    穆九歌受驚擡頭,在鹿實臉上見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神色,似悲似喜,像懷念又像欣慰,眼裏閃動着極亮的光。

    碰到穆九歌的一瞬間,鹿實眼中痛色一閃而過,他突然道:“不要怕,阿九,以後都不會有了。”

    穆九歌心中一驚,覺得這話十分不詳:“什麼?”

    “他們來了。”鹿實忽的擡頭看向天上。

    下一刻,一聲巨響傳來,整座山都彷彿被撼動了一下。

    穆九歌隨之擡頭,一眼便看到寧淮渾身浴血,墨發散亂,從被毀掉的結界之上向她落下來。

    他身後緊跟着沈非衣,也是受了傷的模樣。兩人竟然硬生生把結界破開了!

    穆九歌茫然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寧淮來到她面前,一開口便涌出一口血,眼睛卻一瞬不瞬盯着她。他看了她一會,似乎確認了她沒事,這才鬆了口氣。他好像有什麼話急着要說,卻因爲口中滿是血沫,一時無法說出口。

    沈非衣也落在地上,然後突然向地上拋了一張符咒,接着便用手中的劍猛地向上一插,符咒與劍便突然變作一個血池的模樣。

    沈非衣二話不說,直接便往血池中跳!

    寧淮也突然臉色一變,然後便向那裏衝過去,似乎想要攔住沈非衣。

    此情此景,讓穆九歌一瞬間感到無比的熟悉。她心中閃過鋪天蓋地的憤怒和痛苦,下意識便伸手拉住了寧淮。

    “不能過去!”她暴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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