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驚之下,穆九歌立刻便注意到到他們身後突然現出來一個人影,而那些魔將並非看到了他們,而是在對着這個人喊叫。

    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祕人,甫一出場就踉踉蹌蹌地摔在地上,好像身受重傷。

    寧淮則瞬間拉着穆九歌騰身飛起,避到轉角之後。衆魔將追到神祕人面前,接着是一片驚呼:“尊上?!”

    “是尊上!”

    “您怎麼了?”

    穆九歌定睛一看,被魔將簇擁着的那人,竟然真的是江水淇。這次他沒坐在椅子上,摔在地上的模樣看起來極其單薄,像個飄忽的紙片人。

    江水淇擺擺手,咳出一口血:“咳……立刻,封閉魔宮……三域魔君穆九歌,就在這裏,千萬別讓她離開……”

    穆九歌和寧淮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有些詫異。

    接着,江水淇卻是從懷中摸出一個羅盤模樣的東西,拼着咳血也不在乎,硬是打坐運氣,緩緩逼出一口心頭血,引入了那羅盤之中。

    寧淮目光一凝:“天羅盤?”

    “這是什麼?”

    寧淮的神色有些嚴肅:“這是修真界衍術派的鎮派法寶,用來尋人尋物都非常準確,甚至能尋找祕寶和機緣……但消耗的,是使用者的壽元。”

    穆九歌亦是一驚:竟然要消耗壽元?聽起來可太邪門了。他這是要找什麼,值當耗費壽元去找?

    不過正道這麼重要的寶貝,怎麼會在江水淇手裏?

    寧淮話音剛落,江水淇手中的羅盤之上便浮現出龐大的虛影。這虛影仍是羅盤的模樣,不停轉動變換着,最終緩緩指向——

    穆九歌與寧淮的方向。

    這一瞬間,江水淇擡眼看來,彷彿與穆九歌對上了視線。

    他的眼中佈滿血絲,瘋狂與絕望並存,看得穆九歌后脊一涼。

    下一刻,明明看起來已經氣若游絲,江水淇卻不知道哪來的力量,突然推開了魔將,踉蹌着向穆九歌這裏跑過來。然而沒跑幾步,他再度摔在地上。

    穆九歌看得皺起眉,正準備帶着寧淮先走一步,江水淇卻移動着手腳,換了一個動作。

    他竟是……跪在了地上。

    穆九歌的腳步也不由頓住了。

    江水淇垂着頭,嘶聲道:“穆九歌,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漫漫。”

    穆九歌瞳孔一縮,只聽他接着道:“第一域,我可以給你。我知道你恨她,但她也不是有意的,而且這麼多年都在盡力彌補,盡力到命都丟了。我求你,救救她……”

    說出這些話,已經幾乎耗盡了江水淇全部的力氣。他消耗着壽元,強撐到現在,爲了爭分奪秒地找到穆九歌,已經是強弩之末。

    可這番話說出來之後,他仍是沒得到任何迴音。他說話時用了魔宮結界,只要身在魔宮之中,穆九歌便一定能聽到。

    用天羅盤算出穆九歌此刻身在第一域魔宮的時候,他立刻拼盡全力趕了回來。但如今,他已擺出了最誠懇的姿態,卻還是……沒有用麼?

    他心中漫上一片灰暗,幾乎徹底絕望。

    所有辦法都已經用盡了……難道說,他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魂飛魄散,再不得解脫?

    可下一刻,虛空中有一個清冷的女聲響了起來,緩緩道:“於漫漫,她怎麼了?”

    江水淇擡起臉,目光頓時亮了起來。

    ——————

    片刻後,魔宮正殿。

    穆九歌與江水淇對坐,穆九歌身旁的桌上則放着那枚金鈴鐺。

    江水淇再次低聲道:“抱歉,尊上。我展示給您看。”

    說完,他坐在原地默唸言咒,便突然原地化作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一雙水靈的大眼睛看了過來,正是於淼淼的模樣。

    親眼見到了大變活人的景象,再是震驚,也由不得穆九歌不信了。

    “於淼淼,江水淇,尊上真是好手段,把我們都騙得團團轉。不過我倒是不明白,我第四域有什麼特殊之處,竟然要堂堂第一域魔君親身潛入,還潛入這麼長時間?”穆九歌冷笑。

    江水淇搖頭:“說來慚愧,其實那是……我是去玩的。您知道第一域向來穩定平靜,我自出生以來,便只需要按照家族長輩的要求做事。好日子過久了,人就叛逆了,總覺得無聊,想找點事做。正巧大家都在傳您要復生了,我便……想去第四域看看。至於第一域,反正有我沒我都一樣的。”

    穆九歌看着眼前的於淼淼,心情複雜得很。她怎麼也沒想到,嬌小可愛、時常很羞怯的小姑娘於淼淼,竟然會是那個高大而病弱的第一域魔君。這可太絕了了,自己身邊竟然又出來一個臥底。而且這次可不是什麼小嘍囉,人家領頭的直接跑過來了,真是夠給她面子的。

    但穆九歌還是不理解,他變化也罷了,怎麼會想到變成這種模樣?

    江水淇注意到她的視線,露出了一種……複雜而懷念的神情。他道:“我知道尊上還不能完全信任,我便是於淼淼這件事。您可以看看這段記憶。”

    說完,江水淇將一塊晶瑩剔透的彩石放在穆九歌眼前,閉目以靈力注入其中。彩石表面幻化着許多畫面,隱約能看到於漫漫和於淼淼的臉。

    寧淮擡起手,長指輕撫上彩石,片刻後向穆九歌點了點頭:“是留憶石,能夠在瞬間保存住短暫的記憶片段。”

    寧淮既然點了頭,穆九歌便在江水淇的示意之下,握住了這塊彩石。

    下一瞬,她眼前頓時有了畫面,有聲有色,有氣味有感覺,甚至能夠共享江水淇的心聲。

    此刻,她,或者說江水淇,正陷在一處泥淖當中。

    隨着江水淇的視角變化,穆九歌發現他竟是一副妖獸的模樣,四肢短小,毛茸茸的。

    江水淇的心聲是:“第四域可真不好玩,當初就不該來……唉,現在就用靈力脫身,然後回去吧。”

    他正想着,不遠處突然有個小姑娘哼着歌走過來。她穿着粉衣,臉也粉撲撲的,腰上懸着一個金鈴鐺,身後揹着一個竹簍。她看到沼澤這邊,歌聲一停,頓時向江水淇跑了過來:“白澤獸?”

    穆九歌看着她,一眼便認了出來。是於漫漫。

    她似乎很熟悉這片沼澤,精確地踩在幾個點上,快速走進中央,然後一伸手,將江水淇整個拎了起來。她利索地從身後竹簍裏抽出一條布巾,裹在江水淇身上呼嚕了一頓,笑道:“看你髒的。”

    她擦的很仔細,連柔軟的肚皮也沒放過。穆九歌能感覺到那種癢意,以及江水淇又驚又羞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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