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君白三人,移坐涼亭,品茗消食。
裴秉震開口問道:
“沐少士,年庚幾何?”
“晚輩今年十七!”
沐君白放下茶杯迴應。
裴秉震聞言頗爲震驚,對着沐君白讚歎:
“沐少士真是少年英才!未及弱冠已成龍虎氣象,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沐君白此時看向池塘,但是餘光注視着裴秉震,淡淡的說道:
“裴秉震謬讚了!不過,在下十三歲時,老師已經爲我加冠了!”
哐鏜~
“啊!”
裴秉震聞言表情微微一滯,旋即變成大驚失色的樣子!
假裝失手打翻了茶杯!顫聲問道:
“怎會如此?聞人山長天下大賢,怎會如此逾禮?”
沐君白全程目睹了裴秉震的“變臉”,內心暗笑,語氣淡淡的說道:
“我年幼失牯、失恃!老師說:‘禮爲人所制,當應人之需!’所以早早爲我加冠!
再說我西觀又不是儒教!何必遵周禮?”
裴秉震假裝反應過來,平復心情,語氣訕訕的說道:
“哦!原來如此,是老夫想差了…”
至於到底想沒想差,只有自己知道了。
沐君白此時思緒飛散,回想起加冠時的場景。
巳時隅中,少正觀、正堂內!
大堂北端中間擺放着香案,上置香爐,青煙嫋嫋。
香案正上方,懸掛着一張身着王服之人的坐像圖。
沐君白身着絳紗服,頭戴空頂幘,南面、跪坐於大堂中央的竹蓆軟墊上。
冠禮大賓是沐君白的老師聞人伯安,鬚髮皆白身着紫袍金帶,站在沐君白左側!
聞人伯安身側依次站着三名老者,爲贊冠執事。
爲首老者年紀七旬,身着蟒袍玉帶,手持托盤,上置袞服,紋章有九!
第二名老者年紀六旬,身着蟒袍玉帶,手持托盤上置冠冕,冕旒有九!
第三名老者年紀六旬,身着鬥牛服金帶,手捧玉圭,玉圭長九寸,銘刻龍紋山海。
聞人伯安身後站着一名贊者,三十多歲,身着鬥牛服金帶。
一名擯者,四十出頭,身着飛魚服金帶。
另一側立着一位司禮官,六旬左右,身着飛魚服金帶。
正堂大門內站着一位贊官,二十多歲,身着紫袍銀帶。內外另一位贊官四十多歲,身着紅袍銅帶。
堂外臺階上東西各站着兩排觀禮之人。
司禮官高唱:
“永川國,王太子,木天清冠禮!”
門外觀禮人俱下跪。
司禮官高唱:
“始加!”
贊者和擯者幫沐君白脫下絳紗服,聞人伯安從托盤上拿起袞服展開,穿在沐君白身上,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族名‘天清’,按制你本無需取字,但是你日後卻要行走天下,爲方便與人交流,故今日爲你取字‘君白’!”
兩位贊官大聲祝頌: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
門外觀禮之人一拜。
司禮官再唱:
“再加!”
贊者與擯者解下沐君白空頂幘,聞人伯安取過冠冕,戴在沐君白頭上,輕撥冕旒,再次說道:
“天子十二加冠,諸侯十五加冠,你雖非天子,卻負天下人望…今十三而冠!…今日爲你加冠,以爲成人,以勵爾心!
“吉月令辰,乃申爾冠,敬爾威儀,淑慎爾德…”
觀禮之人再拜!
司禮官三唱:
“三加!”
聞人伯安從執事手中接過玉圭,遞給沐君白,然後將沐君白扶起。
“你既無父母靠山,從今日起執掌軍政,當自立自強,當顧念蒼生!”
贊官三次祝訟: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予爾圭…”
觀禮之人三拜!
………
“沐少士!西觀果然是少正源流,不以禮制爲拘,別具風格…”
裴秉震的聲音打斷了沐君白的回憶。
“裴大人,我們該…”
“老爺!少爺回來了!”
沐君白正要開口向裴秉震告辭,被跑過來的裴福打斷。
“啊?這個混賬還知道回來?”裴秉震有些氣惱的問道。
裴福連忙彙報裴少爺的現狀:
“少爺看起來有些狼狽,應該是連夜趕路,這會兒正在前廳梳洗,還有…”
啪~
裴秉震拍桌打斷裴福,怒喝道:
“去!讓他馬上滾過來!”
“啊?…是!我這去請少爺!”
裴福有些訝異,看了眼沐君白二人,然後應聲。
轉身向前廳跑去。
“沐少士讓你,見笑了,家門不幸,生出逆子,年過三十,一事無成啊!
整日的遊手好閒,跟一羣世家紈絝流連於花街柳巷,裴家名聲喪盡!唉!”
裴秉震對着沐君白長吁短嘆的抱怨着。
沐君白此時也很尷尬,開口說道:
“裴大人,我們二人就不叨擾了,就此告辭!”
說着起身向裴秉震一拱手,華元旉隨之起身。
裴秉震起身挽留道:
“沐少士!何必着急,不如在我家多住些時日,老夫還要向少士多多請益呢!再者也讓犬子有個榜樣,學習學習!”
“遺憾不能與裴大人交流進益!在下還有要事西下白華京,不敢逗留!”沐君白再次拱手,堅持告辭。
裴秉震拉住沐君白的手臂,說道:
“那…好吧!少士既然有事,老夫也不好強留!且稍待!老夫還有一份心意奉上!”
“裴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我二人出門在外,不好帶太多行李,裴大人不必費心了!”
沐君白婉言謝絕。
“不妨事!不妨事!少士稍待!且坐!老夫去去就來!”
裴秉震說着,將沐君白按向凳子,然後轉身向後院走去。
沐君白看了眼華元旉,兩人無奈坐下!
……
咔噠~咔噠~
沐君白二人枯坐不久。
裴福陪同一個只穿着內襯、沒有穿外披、趿拉着木屐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裴福邊走邊說:
“少爺!要不要我去請夫人過來?
我看老爺這會正在氣頭上,又有外人在場,我怕萬一…老爺感覺面子上掛不住!發起火來…少爺您可要…”
裴福猶猶豫豫的詢問着年輕人。
“可要什麼?我又沒犯錯?我爹能拿我怎麼樣?還講不講理了?”年輕人面色不豫,呵斥着裴福!
“可要遭罪了…”裴福低頭回答。
“哼~”
年輕人不屑置辯,三兩步走進亭子!沐君白隨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