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煜瑾的視線在羣臣頭頂梭巡而過,他沉聲警告道:“倘若再有人敢挑撥事端,鼓動兩國內亂,干擾安懷統一大局,一律處以極刑,下場就以淮亦爲例,絕不姑息!!”
底下的衆臣皆是一抖,淮亦被百餘發利箭射的面目全非,親眼見過的人沒有一個不肝膽劇顫的。
東安臣民對淮煜瑾如今是仰慕加敬畏,簡直要將他視爲治國救世的神君,絕不會生出任何異心。
如今南懷的一切重要樞紐都被淮煜瑾緊緊的控制在了手裏,“南懷兼併東安”的這個說法已經十分的照顧南懷百姓的自尊與體面了,更何況這三年南懷上上下下實打實地受着淮煜瑾的恩惠政令,淮煜瑾如今統一天下,早就是人心所向,南懷百姓也早就將淮煜瑾視爲他們真正的國君。
既然兩個國家的臣民都願意跟隨着同一個君主,那兩國如今沒有任何傷亡的合併統一在一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東安不必再憂慮南懷的強勢兵力,南懷也可一掃蕭竟曾經造下的罪孽,在紫微星的庇護下,南懷也可脫離那些要人命的天災。
然而兩國合併是雙贏的局面,卻也必定有人心口不一,心中不服氣,故意招惹事端。
國師拱手稟告:“陛下,方纔邊境傳來消息,方氏一黨劫走了被流放的餘慶一家,往南邊逃竄。”
那方氏是南懷沒落的貴族之一,也是餘慶的近親。
餘慶會被劫走,倒是淮煜瑾沒想到的。
不過這倒不是什麼大難題。
東安與南懷統一的大事絕不會因爲這幾隻卑微螻蟻而被阻擋。
淮煜瑾輕而易舉的便可以處死這羣叛逆之徒,只不過他不想趕盡殺絕罷了。
更何況,那餘氏夫人如今還懷有身孕。
餘慶命不該絕,淮煜瑾也默認讓他活着。
想必日後餘氏一族,會用最好的方法來報答他今日的高擡貴手之恩。
此時淺清宮內。
內殿藥香縈繞,殿內不斷進進出出端着熱水與藥汁的宮女,在外殿,幾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圍在一起商量着法子。
何太醫神色十分嚴肅,他正往言予淺的手腕上施針。
言予淺的頭上纏着一層用於止血敷藥的細紗,如墨般的髮絲散落在枕邊,她看似神色安寧,就像是睡着了,實則嘴脣蒼白,滿面憔悴,如今更是陷在昏迷中無法醒來。
何太醫十分緊張,他騰出一隻手擦了擦額上的細汗,使盡畢生醫術救治言予淺。
而翠玉則十分緊張的站在一邊,在心中不斷的爲言予淺祈福。
此時殿外一陣急促匆忙的腳步聲傳來,門口的宮女見了來人,匆忙行了一禮。
此時的淮煜瑾早已沒了方纔的帝王威嚴,只見他神色憂慮,一刻也等不了,疾步踏進內殿。
何太醫見他來,趕忙騰出牀榻邊的位置給淮煜瑾。
淮煜瑾坐到牀沿邊,手貼着言予淺滾燙的掌心,低聲問道:“皇后何時能醒過來?”
何太醫跪在地上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後腦的傷勢過於嚴重,再加上皇后娘娘的身體本就虛弱,這一月來各種繁瑣擾心的事端橫生,幾乎熬幹了她所有的心血,皇后娘娘眼下當真是危重萬分,不知何時能醒。”
何太醫渾身一抖,果然,幹太醫這一行總是逃不過被“誅九族”的威脅。
從前太醫院總是仰仗着言予淺的命格,從不擔心會被牽連到誅九族。
可如今這病重的就是言予淺,是紫微星,如今這誅九族可就不是什麼虛無的戲言了。
何太醫跪伏在地,認真道:“陛下放心,皇后娘娘於太醫院有重恩,微臣必會傾盡此生所學,治回皇后娘娘!!”
淮煜瑾點點頭,又轉頭瞪了一眼國師。
國師連忙下跪道:“陛下放心,只要皇后娘娘自己有求生的意識,她便一定能化險爲夷!這世上除了她自己,無任何人能殺死紫微星。”
言予淺身爲紫微星,倘若她自己想死,那麼便沒人能讓她生。
但只要她想活着,那麼便沒人能讓她死。
淮煜瑾俯身親吻言予淺微涼的臉頰,他低聲對着昏迷中的人懇求道:“淺兒,你可不要丟下我不管啊。”
可言予淺卻沒有任何迴應,她只是安靜地闔眼睡着。
淮煜瑾壓下眼中的淚意,看言予淺的目光溫柔地能化出水來。
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孩童的抽泣聲,淮煜瑾眼神一暗,又來了個煩人的。
“小殿下,您先起來。”翠玉在殿外勸着淮君若。
廢太子的聖旨是淮亦這個亂臣賊子隨意擬的,自是算不得數。
因此淮亦被淮煜瑾刺死後,皇宮內的人依然稱淮君若爲太子。
淮君若跪在殿外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小小的一個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他額頭處還結着痂,看起來可憐極了。
沒有言予淺那細緻入微的照顧,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
小君若雙膝跪地,垂着頭抽泣個不停,也不聽翠玉的勸。
“我要找孃親,我要找孃親!!”
知道聽見翠玉說:“參見殿下。”
淮君若這才擡起頭,看到了他的父皇。
淮煜瑾出征之時,淮君若不過一歲大,尚且還記不住人和事。
現在長大了點,能記事兒了,在看到淮煜瑾,倒像是個陌生人。
小君若怔愣了一瞬,這才匆忙行了一個大禮,“參見父皇。”
淮煜瑾陰沉着臉看着淮君若,心中不是滋味。
淮亦是如何暢通無阻地攻進東安皇城的,他如今已經一清二楚了。
倘若那兵虎符沒有被盜,那麼言予淺就不會身陷囹圄完全被動地受制於淮亦,今日也就不會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淮煜瑾實在是沒有辦法不憎恨眼前的這個孩子。
淮君若從父皇的眼神中讀出了他對自己的厭惡,他小小年紀竟也清楚自己如今十分討人嫌。
如今的父皇,定是非常討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