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
“舅舅你別生氣，阿姐她前幾日發熱太嚴重腦子出了點毛病，很多事情記不得了。”
南澤一解釋羅全心裏更難受了。
“我就說你們兩都是孩子照顧不好自己！你看看現在，癱的癱病的病，要不是村裏有人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
羅全有一條小船靠捕魚爲生，偶爾也會在海上碰見瓊花島出去捕魚的漁民。昨日傍晚收網準備回家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東興村的人，本來也就是想問問姐弟兩的近況，沒想到一問就是個晴天霹靂。
癱瘓是多嚴重的事，都快半個月了愣是沒有一點消息傳到他家裏。他聽到這消息是又氣又急，一大早準備了東西就划船過來了。
“你們這樣不行，這邊的房子的果園趕緊賣了跟我回去。”
羅全很疼妹妹，當然也很疼這兩個外甥。當初妹夫死的時候他就提議過讓姐弟兩跟他去海島對面生活。可是姐弟兩死活不肯，非要在這兒守着。
眼下出了這樣大的事他哪裏還放心姐弟兩獨自生活，這回說什麼也要說動他兩將果園賣了跟自己走。
南溪看看眼淚汪汪的弟弟，心知他並不願意離開這兒。其實她自己也不願意。在這個家裏她可以想幹嘛幹嘛，弟弟還小就算覺得有什麼不對也不會說什麼。去舅舅家就不一樣了，必定是處處被管着，說不定還會給她介紹人定親。
“舅舅，我和小澤是不會離開這個家的。這次他摔下山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我會想法子掙錢帶他去京師看大夫的！”
京師……
多麼遙遠的地方。
羅全皺着眉頭顯然並不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但他剛剛纔把小的惹哭了，大的身體也不好他便想着緩緩再說。
“怎麼就那麼倔，唉……”
他嘆了一口氣從籮筐裏拿出早上現宰的大公雞和家裏攢的雞蛋，另外還有些時令蔬菜。
兩個娃還太小，他每個月都會來送一次菜順便看看姐弟兩過的怎麼樣，也是爲了讓村裏人知道姐弟兩是還有親戚在的，不要欺負他們。可是兩家到底隔着一片海，真的太遠了，想照顧都照顧不到。
趁着舅舅往竈間放東西的功夫，南溪趕緊和弟弟商量了下，順便又問了舅舅家的情況。
舅舅是獨子，阿孃也是唯一一個女兒。姥姥和姥爺已經不在人世，舅舅家只有舅母和兩個表哥。表哥們還好，舅母麼就不怎麼待見姐弟兩了。要不是舅舅能當家，估計兩家都不會怎麼來往。
南溪聽完感覺還好，不是很討厭那個舅母。畢竟在外人看來自己和弟弟就是兩個拖油瓶。自己家裏好幾口人還要去照顧別的孩子，舅母不樂意也正常。
“那她罵過你，打過你沒有？”
這個比較重要。
南澤搖搖頭。
“舅母不怎麼搭理我們的，只是聽表哥說每次舅舅拿東西過來回去他都得睡地上……”
南溪：“……”
都這樣了舅舅還敢放話領自己和弟弟到對岸生活，哪裏來的勇氣。
“小溪，你把火生起來，我洗下雞拿去燉了。”
聽到舅舅叫她南溪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去竈間燒火。雞肉她可太期待了，從來沒有喫過的東西。鍋里加水竈膛里加上柴後她聽到院子裏傳來砰砰的剁肉聲，好奇的伸頭一看正好看到舅舅打了一桶水嘩啦一聲潑下去。
一整桶水就這麼流到了地上，南溪心跳都停了瞬間，心痛到無法呼吸。
那麼多的水！！
她甚至有種上去把地上水舔乾淨的衝動。
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羅全端着剁好洗乾淨的雞一轉身就到外甥女那譴責的眼神，一眨眼又彷彿是看錯了，小丫頭大概是饞肉了吧。
他把雞肉倒進鍋裏接了燒火的活兒，不過也沒讓南溪走。他還想着好好跟南溪說說理，勸服她賣了果園跟自己到對岸去住。
來來去去就是那些話，南溪纔來這裏一天多的時間就聽了好幾遍了。
“舅舅，表哥他們有十八歲了吧？”
沒頭沒腦的突然一句話讓羅全愣住了。
“是有十八了，怎麼了？”
“那應該快娶表嫂了吧？”
南溪其實是想說家裏兩個兒子快成親要很多的銀錢，不要把心思放在她和弟弟身上，這樣家裏容易鬧矛盾。誰知羅全想的完全不一樣。
嘴巴一張讓姐弟兩去對岸生活當然簡單，可真賣了東西過去。人家估計得說他這個舅舅是想霸佔外甥家的財產了。到時候兩孩子誤會了怎麼辦，畢竟姐弟兩一直都很不願意賣掉這裏的東西，是自己一直在勸說。
羅全一時犯了難，竈膛裏的火都快熄了才反應過來。
算了，先把雞燉了再說。
半個時辰後，從竈房裏開始傳出一陣又一陣的香氣。南澤一聞就知道是香菇燉雞，但南溪沒喫過，聞着這香味兒就忍不住的咽口水，肚子也咕咕直叫。
姥姥說老百姓的肉食一般是喫雞鴨豬羊肉，她說豬肉是最香的，羊肉雞肉最補，鴨肉雖然也補但口感沒有雞肉好。姥姥最喜歡喫豬肉，不過自己短時間內應該是喫不起的，好在舅舅拿了雞肉來，她總算是要開葷了！
南溪的激動過於明顯，羅全和南澤心裏感慨萬千。
瞧瞧不過是隻雞把她饞成什麼樣了。
雞湯燉好後羅全拿了個大碗給兩孩子舀了不少肉和湯。雞腿當然是一人一個。他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三個人坐在院子裏喝湯，剛盛出來的雞湯雖然香但也燙，一家子都在吹。
就在南澤想着要怎麼拒絕姐姐給他夾肉的時候，對面的南溪已經顧不得燙先開吃了。
“嘶……好燙好燙，好好喫！”
南溪眼淚都吃出來了。
這個雞皮好軟糯啊！輕輕一抿就斷了，又香又軟。雞肉也好嫩，雞湯也好鮮。喫一口肉再喝一口湯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好幸福，但一想到阿爹阿孃都沒有喫過這麼好喫的東西心裏又止不住的難過。
至於夾肉給弟弟，她想都沒想過。弟弟碗裏又不是沒有，做什麼要她碗裏分。
南澤看着姐姐喫的眼淚汪汪的，心裏也有些難受不過更多的是鬆快。他真是怕了姐姐每次喫好喫的都要給他夾一堆自己只吃邊邊角角。跟她爭論吧她還拿出長姐的架勢，要麼就哭，怎麼也拗不過她，不喫還浪費。最後只能彆彆扭扭的喫掉，哪哪都不痛快。
現在這樣真好，有好東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喫纔行。
這頓午飯三個人都喫得極爲舒坦，喫完南溪便很殷勤的拿着碗去井邊刷了。她用水都是省了又省，洗完碗的水也不會倒而是攢在盆裏然後拿去澆院子裏的蔬菜。
羅全幫着姐弟劈了幾根大柴，又幫着爬樹摘了七八顆椰子。想着今日是沒法勸說姐弟兩了，他便打算回去和媳婦兒商量下再來。
從這裏划船回家要大半個時辰，所以申時（下午三點）他就和姐弟告別離開了。
他一走姐弟兩頓時鬆了一口氣，雖然舅舅很疼他們，但他總想着讓他們賣地去對岸生活真是叫兩人頭疼。
“小澤，雞湯還有半鍋，晚上咱們喝雞湯放點菜葉子好不好？”
“阿姐你想怎麼喫就怎麼喫，我都可以。對了，阿姐你肯定不記得怎麼開椰子了吧，你把刀拿來我教你。”
南溪連連點頭，剛剛舅舅摘椰子的時候她就拿起來看過了，皮好硬靠指甲根本開不了。
她從廚房拿了刀出來，看着弟弟小小個的樣子又猶豫了。
“還是你說，我來開吧。”
自己好歹是個大人了，拿刀小意思。
南澤無奈只好抱了個椰子做示範。
“先把椰子外面比較軟的這層皮切掉，其實可以只切這個頭，但這些皮曬一下可以當柴火燒還是全切了吧。”
南溪認真的聽着，手上動作也不停。很快手上的椰子就小了一大圈。裏頭那層用刀切已經不好使了，像木頭一樣。
“拿刀尖在這塊突起的地方使勁戳幾個，戳個洞出來。小心點兒手。”
南溪乖乖點頭，拿着刀照着弟弟說的位置紮下去。第一次沒太用力刀直接卡在裏頭，□□又使勁戳了幾下總算是弄了個洞出來。
“現在直接把裏頭的汁水倒出來就行。”
“我去拿碗！”
興奮的南溪飛快跑進竈間拿了兩個碗到桌上，很快便倒出了兩碗清亮的椰汁。兩個碗都倒了大半碗，但椰子裏還有不少汁水。
“這可真是個寶貝。”
沙漠裏要有這麼一棵椰子樹那得救活多少人。
南溪稀罕的摸了摸椰子，將它放下端起了自己期待很久的椰汁。聞起來還真有那日珍嫂嫂送來的粥水味道。喝一口，那清甜的汁水沁人心脾，清涼又甘甜，瞬間取代了她的心頭好井水。
太好喝了！
香甜又清淡，恰到好處的滋味。
好喝到流淚！
南澤那句味道還不錯吧還沒說出口就被姐姐那溼漉漉的雙眼噎了回去。
椰子汁有那麼好喝嗎？眼淚花都喝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