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案發生了。

    而且是在三樓。

    死者是鳳家兩個少爺之一,至於到底是哪個倒黴蛋,西川綾人覺得應該是那位大少爺。

    西川先生一臉煩悶地退回了房間。

    倒不是關心到底誰在樓上丟了小命,而是擔心屋子裏淺眠的人恐怕會被吵醒。

    果不其然,西川綾人剛一進門,費奧多爾已經從牀上坐起來了,視線虛虛凝在某處,一隻手搭在薄被邊緣。

    薄被還蓋在身上,青年一頭黑髮披散,不知爲何慘招蹂-躪的頭髮略顯凌亂,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領口大敞,釦子扣得十分敷衍,幾乎和沒扣沒什麼兩樣。

    畢竟扣扣子的人對這項工作並不熱衷,他更希望自己能肆無忌憚地欣賞對方極致的美,而不是受外物阻隔。

    藉着灑落的月光,西川綾人還能在明暗之間看到自己勤勤懇懇幾個小時才留下的痕跡。

    ——他暫時在對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刻印,按照以往的經驗,至少會持續半個月的時間,這個認知讓西川綾人心情愉悅。

    西川綾人將那個放着一杯牛奶的托盤放到了桌子上,隨後從衣櫃裏拿出了黑色的西裝外套放到牀尾,走到牀頭。

    西川綾人在牀邊蹲下,幾乎卸下了所有防備,渾身上下寫滿饜足的男人像是主動袒露肚皮的猛獸,乖順得不可思議。

    他神情溫和,看起來非常放鬆,手下動作行雲流水,很像是一個經受了嚴格訓練的全能管家,如果他此時不是赤身半裸的風流模樣的話。

    那雙擅長操縱冷兵器的手顯然在服侍方面也毫不遜色,衣衫的褶皺很快被他撫平,轉而認真對待扣扣子這項工作。

    費奧多爾目光下滑,長睫垂落,這種俯視的視角讓他很容易能看到面前男人溫馴的模樣,然而那雙紫紅色無機質的眼眸裏,甚至不帶一絲情愛的餘韻,冷得讓人心驚。

    費奧多爾擡頭,視線緩慢從放了一堆雜物的棋盤桌上掠過,最後落回到西川綾人身上,他詢問:“面具,不見了?”

    他的嗓音略帶嘶啞,像是久未彈奏的大提琴撐不住琴絃的磨損,微微顫抖。

    “掉到地上了。”西川綾人的手在費奧多爾的喉結處愛憐地輕微摩挲,他表現得絲毫沒有威脅性,似乎也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觸碰要害的動作十分危險,“疼嗎?要喝點什麼補充水分嗎?”

    但費奧多爾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甚至沒有出聲迴應。

    很快,西川綾人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那杯加了料的牛奶就算了吧。”

    鳳大死了,就死在三樓他自己的臥室裏。

    自衆人從鳳大的臥室離開,再到鳳大被發現死亡,前後不過二十幾分鐘的時間,非常短,按理說兇手動手一定非常倉促,很容易留下破綻。

    但兇案現場卻十分乾淨利落——鳳大少爺額心受到槍擊,一擊致命,兇手不但細心地使用了消音器,甚至用了什麼手段防止血液噴濺。

    如果不是死者頭上那個血洞,這人和安詳地睡在那裏沒什麼兩樣,換句話說,死者是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丟了性命,而兇手在有人把守的房間裏來無影去無蹤,堪稱殺人於無形。

    如果不是一位傭人有急事要詢問死者,估計這樁兇案至少明天早上纔會被發現。

    由於案發時間很好確認,死者房門外又一直有人守着,除了問話的警員外,牽涉其中的嫌疑人也一目瞭然。

    幾次出入房間的死者的管家,前來確認後續安排、負責後勤管理的女傭,以及倒黴催地選了個探望時間卻歪打正着的鈴木園子。

    鈴木園子是和警部們一起離開的,但也被禮貌地請到了一樓會客廳。

    出於某種考量,白鳥警部在和鳳家家主聯繫過之後,暫時沒有聲張鳳大已經死了這件事。

    而根本沒去過案發現場的‘鳳真一’會被警部再次請到一樓會客廳,是因爲之前那位刺殺未遂的森田雄一口咬定是他買兇殺了鳳大。

    森田雄言辭激烈,極盡生平之所學,用惡毒的咒罵把鳳真一從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包裝成了心機深沉的殺人兇手,如果對方破口大罵的時候不是躲在警員身後的話,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大義凜然。

    這個已經完全精神崩潰的男人已經和見了人就咬的瘋狗沒什麼兩樣了。

    別管這個男人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在場的不少人都聽進去了些許。

    所以,‘鳳真一’披着西裝外套走進會客廳時,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格外奇怪了起來。

    尤其是看到那位紅髮的保鏢跟在他身後,兩人衣服都不太規整,甚至西裝領帶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衆人的目光更加一言難盡了。

    眼見着‘鳳真一’走到近前,戴着銀色面具的臉上分辨不出喜怒,剛剛得知大哥死訊的鳳二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驚疑不定地質問道:“真一,你真的僱傭了殺手?半個小時前你在哪裏?”

    那張漂亮的臉上表情有些許扭曲,或許是因爲剛剛失去一位血親,又或許是因爲相信了森田雄的話,認爲自己也身處隨時都會殞命的危險之中,這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格外不自然。

    ‘鳳真一’的步伐頓了頓,話裏帶着點訝異:“二哥的特助做出來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鳳二的表情僵了僵,“森田雄只是個員工,你知道我從來不管公司的事。”

    眼看着兩人有要吵起來的趨勢,白鳥警部立刻打斷道:“鳳先生,找你到這裏來是因爲,就在半個小時前,鳳大少爺被發現死於三樓臥室,初步判斷是槍殺。”

    西川綾人一手勾了勾披着的西裝下襬,黑髮青年施施然在沙發上坐下,嘴裏緩慢地吐出一句:“哦。”

    哦。

    哦!?

    在場衆人,尤其是鈴木園子,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都知道鳳家三兄弟沒什麼真感情,但誰能想到‘鳳真一’這麼不給面子,沒看到那邊的鳳二已經虛僞地哭了一陣兒了麼。

    白鳥任三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咳了兩聲緩解尷尬,隨後道:“根據森田雄的指認,鳳真一先生,你帶到莊園的保鏢就是你僱傭的殺手。”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前邊的刺殺未遂還沒確定兇手,這邊又來了兇殺案,白鳥警部一個頭兩個大,當然他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位鳳家少爺的確有很大嫌疑。

    “如果這位先生說的是我的話,很遺憾,從宴會暫停到現在,我一直和真一少爺在一起。”西川綾人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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