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橫濱地鐵站。

    高大的紅髮男人站在線路圖前,聚精會神地盯着面前的指示牌。他長相過於出挑,黑西裝白襯衫,前襟微敞,choker扣在修長的脖頸上,在來往的人流裏顯得格外矚目。

    西川綾人已經在這裏站了有一段時間了,站在一旁的井野被聚焦過來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偏偏焦點處的人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一樣無動於衷。

    救命。地鐵站晚高峯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都在看他們。

    小實習生唯唯諾諾:“啊喏……西川先生,我們還要在這裏站多久啊?”

    最主要的是,爲什麼要在一直站在這裏啊?

    西川綾人好像有讀心術一樣,道:“在想去哪站。”

    井野垮了一張笑臉,“不會吧,西川先生,原來沒有確定目的地就出門了嗎?!”

    不,是騙你的。

    西川綾人只是在回想那個交易過幾次的情報販子的地址。

    對方是個相當謹慎又和泥鰍一樣滑不溜秋的人,每次西川綾人想要在短時間找到他總要費些功夫。

    西川綾人正抱臂站立,心跳突然亂了一拍,耳飾上的銀鏈剮蹭皮膚激起一小股電流,刺痛感直衝大腦皮層。

    “求我,我會告訴你該去哪裏。”青年富有磁性的聲音出現在耳畔。

    一瞬間,西川綾人的大腦自動隔絕了周圍的喧鬧,費奧多爾的話語此時在他耳中格外清晰,像再用手指親暱地摩挲他的耳骨。

    西川綾人向斜前方走了幾步,進入了來往的人流中,幾個呼吸間就遠離了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井野。

    他邊走邊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耳飾,“容我拒絕。”

    他壓低嗓音,語帶笑意:“當然,如果你希望的話,我求你,以另一種方式憐愛我吧,費奧多爾。”

    西川綾人自認還沒有無用到需要費奧多爾提供情報才能在異能特務科混下去的地步。

    但這並不影響他因爲聽到費奧多爾的聲音感覺到愉悅。

    他在人羣中穿梭,像是萬千人海里獨自懷揣祕密珍寶的人,不會有人知道他貧瘠冷情的心臟正和遙遠的雪國緊密相連。

    巨龍會藏匿寶藏,而他光明正大地把他的神明放在耳邊,周遭繁華喧囂,比不上耳尖刺骨冰涼。

    費奧多爾的聲音帶着些剛剛睡醒的低啞,“這是無意義的堅持,西川。”

    一瞬間,西川綾人幾乎能想象到對方的模樣,睡眼松醒,慵懶地坐在多屏幕的終端控制器前,貧血讓他還有些輕微暈眩。

    他在午間的陽光下難得睡了個好覺,卻嫌棄地扔掉了充滿陽光味道的薄被。

    他錯過了下午茶,晚餐是鬆餅配熱咖啡,鬆餅奶味太重,很不合口味,這讓他有點煩躁。

    但他不會讓別人察覺到這點情緒波動,所以面上還是優雅又從容。

    西川綾人脣角微揚,先在心裏把在費奧多爾的要求下晚餐準備了咖啡的狗腿子吊起來打了一頓,隨後說道:“親愛的,我比咖啡更適合夜晚。”

    “嗯?”費奧多爾輕笑一聲,“我不這麼認爲,你真的和雅庫茨克的石頭沒什麼區別,又冷又硬。”

    西川綾人一噎,總覺得胸口中了一劍,劍上寫着三個大字:你不行。

    這是在說他不夠熱情?他想起對方因爲貧血而體寒,怎麼捂也捂不熱的身體,暗道委屈。

    但聰明的西川先生是不會在費奧多爾面前抱怨對方歪曲事實的指責,否則他可能會被流放發配得更遠。

    他默默接下了這口黑鍋,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他辯解兩句的機會,留下一聲冷哼,單方面切斷了聯絡。

    不識好歹還碰了一鼻子灰的西川先生只能遺憾地停下腳步,在自助售票機前站定。

    慌亂地在人羣中找上司的井野終於發現了正在買票的紅髮男人,氣喘吁吁地跑到近前的小實習生看着拿着票的西川先生敢怒不敢言。

    “啊嘞,只有一張嗎?”

    西川綾人一手插兜往下一層走去,“呵。我爲什麼要給你付錢。”

    井野:“……”

    這話雖然有些道理,但聽着怎麼就那麼讓人不舒服呢。

    但井野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只能默默買了票跟着上司坐上了二號線地鐵。

    跟着上班族一起擠地鐵的井野偷偷打量自己的上司。

    奇怪,西川綾人也不是那種要求,對生活品質要求也沒那麼高,完全看不出有花錢大手大腳的不良嗜好。況且對方還是異能特務科特意挖角來的,待遇一定比他這種小實習生好多了吧?

    井野:“西川先生應該不是缺錢的人吧,爲什麼不買輛車呢?”

    西川:“……”你對貧窮一無所知。你根本不瞭解一覺醒來賬戶裏少了七十億是什麼感覺。

    況且,你以爲你們異能特務科那點工資能養活得起誰?

    沒有立刻得到迴應的井野恍然大悟,“西川先生,難道是沒有境內的駕照嗎?”

    西川綾人皺眉,“你知道改裝一輛合心意的車要花多少錢嗎?”

    能白-嫖異能特務科的,爲什麼要自己花錢?

    不過西川綾人想了想,還是不把自己從他上司那裏忽悠來獨棟別墅的事情告訴小實習生好了,免得對方生出什麼不必要的幻想。

    小實習生想在摳門的異能特務科這裏賺到買東京獨棟別墅的錢,下輩子吧。

    或者可以把西川綾人的情報和上級交換個好價錢。

    當然,前提是西川綾人有興趣一對一扶貧。

    井野沉思,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思量間,地鐵到了下一站,恰好站在門邊的井野只覺得腳面一陣壓力——他被人踩了一腳。

    好痛!

    “抱歉。你沒事吧?”黑眼圈很重,腳下一深一淺的棕發男人一臉歉意地看着他。

    井野看着自己被踩髒的鞋面流出麪條淚,“啊,沒事……”他一擡頭,這才發現自己的上司已經跟着人流下車了。

    井野一急,也管不上自己壯烈犧牲的鞋面了,“西川先生,等等我啊!”

    匆忙趕下地鐵的井野並沒有發現,身後的棕發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和西川綾人走上了向上的樓梯。

    西川綾人出了地鐵站,帶着小實習生在新宿街頭七拐八拐。

    “西川先生,我們要去哪裏?”井野詢問道。

    西川綾人輕描淡寫地說:“去見我在境內的下線。”

    井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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