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他來之前是速度與激情,現在則是蝸牛爬行。
羅星貝:“你不怕比賽遲到嗎?”
十一點正式開始比賽,現在十點半,倆人在路上磨蹭了半個小時。
羅星貝讓他不用擔心自己,可以加速前行。
“沒事的,以我的車技,十五分鐘內準能到,”去早了又要應付一些沒營養的問題,還不如在路上吹吹風。
丁伯昂時不時地看向副駕駛:“話說,羅醫生不穿白大褂,也很漂亮,像是在校大學生。”
今天羅星貝穿了件白t恤,爲了防曬,她還戴了頂漁夫帽,齊肩秀髮分散在脖子兩側。
臉上只簡單塗了一層隔離霜,白嫩細膩的皮膚,不輸二十歲的小姑娘。
平時在醫院她都帶着口罩,摘下來的時間也比較少,眼下日常休閒裝扮,讓她多了幾分活潑俏皮感。
“我穿白大褂很老氣?”
“不會,不會,只是有種距離感,”現在這樣剛剛好,平易近人,像是鄰家姐姐。
“沒發覺,你天不怕地不怕,當初還懟醫生來着。”
丁伯昂羞愧:“那時候我年少輕狂,不懂事……”
現在也年少,至於懂事嘛,確實比剛接觸時,容易相處許多。
羅星貝:“你能來花店接我,這讓我很意外。”
“那是你先入爲主了,其實我並沒那麼不着調,”丁伯昂側身,回眸,眼神一慣地恣肆灑脫,“換成別人,我肯定不接,也不會讓她上車。”
“這麼說的話,你都知道了?”羅星貝故作從容,但閃爍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她不怎麼會撒謊,隔着電話瞎謅,還能有幾分像,當面見到真人就露餡了。
“誒,你們這點騙人手段……”丁伯昂嘖嘖搖頭,“不夠看,我可是丁筱肚子裏的蛔蟲。”
“……”
被識破就被識破,反正她人都已經來了,就安心看他們打比賽好了。
車輛經過自動感應關卡,駛向地下停車場,商場人流量很大,停車位也難找。
他們轉了好幾圈,才尋到一個,結果距離電梯口很遠。
丁伯昂住院這段日子,bnp心衰值降了二三百,但距離正常值還差很遠,不能太過勞累。
花店搬東西,開車到商場,這些看似平常的小事,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羅星貝儘量放慢速度,照顧他身體情況。
她下車,關門,低頭戳手機,剛開始,丁伯昂以爲羅星貝在回覆別人信息。
直到走完整個橫向過道,丁伯昂回頭,她仍舊慢悠悠,老太太遛彎似的走着。
“快跟上,現場有很多好玩的,我帶你逛逛。”
羅星貝:“時間還早,不着急,慢慢來。”
丁伯昂本身腿就長,一步相當於羅星貝兩步,又加上他走的比較快。
倆人一前一後,之間拉開了五六米,他再次停下等羅星貝。
這姐姐,收起手機,不做低頭族了,改成邊走路,邊甩着胳膊,做拉伸筋骨的運動了。
羅星貝:“坐太久的車,有點腰痠……”
丁伯昂眯眼看她:“羅醫生,上次我六分鐘步行測試,走了多少米?”
步行六分鐘試驗,是測試心衰患者心肺功能狀態,走的距離越短,說明心功能越差。
丁伯昂當時走了三百八十米,然後他就感到呼吸困難,需要停下休息。
“要不我現在重新走一遍,趁着這會兒沒有車輛進出。”
“別了,”停車場空氣流通不好,羅星貝只是希望他慢下來,別走路帶風,小心臟喫不消,“慢點走好嗎?”
丁伯昂:“……”
怎麼感覺人雖然出了醫院,魂兒卻被病房鎖上了呢?
她像幼兒園老師一樣,用商量的語氣說:“從現在起,咱們養成個好習慣,不急不躁地走路,不急不躁地做事。”
“像你剛纔那樣慢悠悠?”
“嗯,”羅星貝點頭。
“我姥爺今年七十六,他走路比你剛纔快多了,”丁伯昂按下電梯,“姐姐,我今年二十三,做不到向他一樣啊。”
“累了你就能做到了,跟我來,”羅星貝拉他出電梯。
“去哪兒?”
“等下你就知道了。”
只有經歷過痛苦,才能重視自身病情。
羅星貝拉着他的手,繞過柱子,來到樓梯口:“跟我爬樓,你能堅持到一樓,我今後絕不嘮叨‘慢走’倆字,你原地起飛我都不管。”
他們現在負二層,從地下到地上,相當於爬三層樓,由於尚德商場佔地面積比較大,樓梯臺階也比別處多。
光一個小轉角就有二十個,從這裏到一樓,共六個小轉角,一百二十個臺階。
正常人爬上去,可能沒什麼感覺,以丁伯昂目前的狀況來看,估計爬到一半就得停下來,休息兩三分鐘。
丁伯昂那點小心思,早就被羅星貝的手給牽走了。
他點頭,細細感受着對方手心傳來的熱度,跟着羅星貝一步一個臺階地往上爬。
“累了你就停下,千萬別逞強,”抵達第一個樓梯小轉角平臺時,羅星貝觀察他的臉色,白裏泛着點紅。
她只當是天氣熱的原因,繼續往上爬,抵達第二個轉角時,丁伯昂臉色也還好,就那兩抹紅暈比剛纔更明顯了。
第三個轉角,爬到一半的臺階,羅星貝停了下來:“你是不是發燒了?”
她用另一隻手去摸丁伯昂的額頭,卻被對方給錯開了。
“沒,是藥物的原因,”丁伯昂坐下,他的確很累,像正常人跑了八百米一樣,而且,“克塞託這個藥總搗亂。”
“……”‘搗亂’大概就是生理有了某種反應。
雖然丁伯昂說的很含蓄,但羅星貝能理解其中含義。
她鬆開丁伯昂的手,自己多少也有些尷尬:“我牽你的手,是怕你中途暈倒,爬樓不像走平地,萬一滾下去,傷到胳膊腿……”
“嗯嗯,我知道,”丁伯昂低着頭,悶聲道,“羅醫生,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色狼,你千萬別多想……”
“我大概是因爲等下要比賽,一激動才發生的反應。”
羅星貝:“嗯嗯。”
丁伯昂:“嗯嗯。”
沉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