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後,一切就結束了。

    沈淺菲看着自動漂浮起來的幾乎透明的修復劑,忙將罐子舉起來。

    於是,這一攤東西就落進了罐子裏。

    隨後,神鼎慢慢的消失在了修復空間。

    全程,沈淺菲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自己破壞了什麼。

    好在,一切順利。

    低頭看着修復劑,沈淺菲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桌子上就有修復工具,假如不是怕露餡,她現在真想將翡翠鐲修上一段的。

    此時,空間裏安安靜靜的。

    雖然知道這裏的時間停止流動,可沈淺菲還是出來了,不過罐子卻放在了空間裏。

    她從灌木叢後站起來,放目遠眺,就看到外公拿着大掃帚正在清掃黎家大門口。

    元寶村依山傍水,村裏也多種樹。

    黎家大門前是一棵大榆樹,樹冠高大,春天的時候結滿了榆樹錢,八十年代的北方人,大部分喫榆樹錢都是摘了直接喫。

    而且大人很少喫,都是小孩子的零嘴。

    她也是喜歡喫的。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再過幾年,這裏的土地就會出售一部分,那時候,她會將這片河泡子買下來。

    房子自然要翻蓋成別墅,周圍也要好好規劃,這裏給外公外婆養老,那是極好的。

    沈淺菲心中有豪情萬丈,可惜兜裏只有一元錢。

    那還是外公給她去省城來回的車費。

    所以,當務之急,要掙錢呢。

    沈淺菲擡腿朝着家門口的方向走去。

    外公掃的很認真,時不時的清理着排水溝旁的荒草。

    對於外公來講,這份恩情太重了,可他沒別的能力,黎家這份人情,註定是還不起的。

    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感謝黎顯之的援手之恩。

    估計等秋天的時候,外公還會順帶着看黎家的果樹呢。

    沈淺菲不再去管外公,而是蹲在羅浩文的面前,看他活泥然後放在框架裏,做成一塊塊的泥坯。

    一直以來,農村都是用這種泥坯蓋房子的。

    想起了大舅房間裏的那些書還有高高的手稿,沈淺菲忽然說道,“大舅,我知道你對鋼廠有感情,可如今改革開放,機會大把,你要不要做生意?”

    羅浩文看了一眼沈淺菲,他今年已經三十五歲,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鬱,可依然無損於他的俊朗。

    尤其笑起來的時候,很有魅力。

    “菲菲,怎麼,想讓大舅去做買賣嗎?”他的聲音很溫和。

    “嗯,做買賣能賺錢,有了錢就可以買五花肉吃了,洛洛天天饞肉喫……”沈淺菲故意這樣說。

    “你這丫頭……”羅浩文失笑,心裏想,即便她聰明絕頂,可也是一個孩子。

    自己饞肉喫,非要說洛洛想喫。

    他將最後一塊泥坯弄完,手放在旁邊的水盆裏,一邊洗一邊說,“菲菲,今天被騙,我剛纔就一直在反思,之所以這麼輕易的上當,還是因爲我對鋼廠念念不忘,然後被鑽了空子,說起來,我現在還是一身冷汗,假如沒有你臨危不亂,即便餘村長趕來,也……”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微顫。

    後怕嗎?

    他和父親後怕極了。

    “大舅,可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可那又如何。”羅浩文深吸了一口氣,“大舅之所以一直惦記鋼廠,那是因爲我師父和我一起研究出來的三號鍊鋼爐改造計劃,到現在都沒實施……”

    沈淺菲疑惑的看着羅浩文,“啥意思,我不懂。”

    羅浩文,“……那是我和師父的心血,爲此我們已經模擬了好多次,也做了無數次的試驗……只要批准上馬,就能生產出高質量的鋼材,你可能不清楚,在很多領域,尤其是軍工方面,對鋼材的要求是極高的……”

    沈淺菲神色複雜的看着衣衫樸素可一說起鋼鐵就眼裏帶光的大舅。

    這時候的羅浩文,在沈淺菲眼裏是極其高大偉岸的。

    她卻嘟囔道,“大舅,你傻不傻,這和你有啥關係,他們都不要你了,你還操這個心?”

    羅浩文笑了,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樣揉揉小丫頭的頭,可看自己的手不是很乾淨,就又縮了回去,坦然道,“菲菲說的有道理,經過這一次,大舅死心了,等過了這陣,我就做買賣去,怎麼着也得讓我兩個外甥女天天有肉喫啊。”

    沈淺菲認真的道,“大舅,我和洛洛以後會孝順您的。”

    羅浩文看着沈淺菲格外認真的眉眼,他也認真的道,“菲菲,大舅只希望你好好學習,學來真本事,好好建設我們的國家,大舅如今雖然是個泥腿子,可卻也希望國家越來越富強的,你們這一代人,很重要!”

    羅浩文聲音不高,可卻落地有聲。

    沈淺菲怔了一下,她站起來,聲音悶悶道,“嗯,我會好好學習的。”

    雖然心底裏不置可否,可她卻不得不承認,即便鋼廠拋棄了他,可大舅的心裏始終也沒放下。

    這就是他們這代人最樸素的情懷。

    她朝着院子裏慢慢的走。

    大舅十八歲那年考上了鋼廠做了學徒工,那應該是七零年,他的師父並不是普通的工人,而是一位留洋歸來的高級工程師。

    那時候,廠子裏已經將他下放到車間了。

    當然,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也就是那時候,大舅跟在了他的身邊。

    一跟就是十年。

    在這期間,二十歲的大舅與師父唯一的女兒葉曼相愛了。

    那時候,葉曼十八歲。

    雖然沒有恢復高考,可葉曼被推薦上了大學。

    這也是廠子裏對葉總工程師給予的關懷。

    四年後,葉曼大學畢業,回到了省城,大舅和葉曼訂婚了,那應該是一九七*年。

    但是,那一年,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甚至可以稱之爲國難年。

    人們心中的陽光一個個的離開,爾後,又是一場大地震,整個國家的上空似乎都籠罩着陰影。

    就是在那場大地震中,去出差辦事的葉工殉職了。

    自然兩個人的婚事耽擱下來。

    緊接着,葉曼的爺爺奶奶相繼離世。

    然後,葉曼的母親突發疾病癱瘓在牀。

    於是,就有人說,羅浩文和葉曼不能在一起。

    他們兩個不合適。

    自然,這些都是暗地裏傳的,沒人敢當面說。

    畢竟大家都是知識分子。

    可緊接着,羅家也出事了。

    最後,他們兩個還是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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