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茶看看程樘再看看這用家徒四壁形容都勉強的破屋子,咬着脣思索了幾秒,還是堅定地搖搖頭。

    程樘舌尖抵了下上牙,點點頭,“不走是吧?那老實交代,你姓誰名誰哪來的?跟着我到底想幹啥?”

    陳茶剛想張嘴,程樘一句話堵了她,“想清楚再說!還文盲,文盲知道‘呈堂證供’?小丫頭嘴裏沒句實話,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賣了。”

    當時聽她報名字就覺得不對,後來才尋思過來,這小丫頭片子又胡說八道拿自己的名字逗趣呢!

    程(呈)樘(堂)鄭(證)貢(供)。

    想明白之後也無所謂,他這種人有什麼值得人算計的?

    陳茶撇撇嘴,老實交代:“我叫陳茶,今年20歲。家住……”

    程樘擡了下手製止她繼續說,他問,不過是想告訴她,他不是任她糊弄的傻子。

    至於陳茶的話,他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真假不重要,還是那句話,陳茶非要跟着他,無論原因是什麼,喫虧的都不是他。

    程樘扣住陳茶的手腕把人扔到厚厚的柴草上,“我這人呢!不喜歡讓人把我當傻子,你口口聲聲是我媳婦兒,那就乾點媳婦兒該乾的事兒吧!”

    錢榆村村民們慣用的柴草就是小麥稈,稻草類,當柴草來說夠柔軟,但是躺人有些硌得慌的慌。即使隔着棉衣陳茶還是被硌得皺起了眉頭。顧不上後背的疼痛,她豎起食指抵在程樘吻下來的脣上,嬌笑着拒絕道:“話是這麼說,但是你一沒給我彩禮,二沒跟我舉行結婚儀式。就算我什麼都不要,你最起碼也得給我張牀吧?”

    程樘垂着頭,黑漆漆的眼中倒映着陳茶的臉。

    陳茶覺得自己撒謊天衣無縫,看在他眼底卻漏洞百出。

    這姑娘白白淨淨的,手上連個繭都沒有,說什麼也不是她所謂的窮山溝出身,最起碼家裏不是種地的。

    她努力裝作不害怕,一股子風塵味,可實際上眼神慌的像受了驚的小鹿,茫然又無措。

    小臉白的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白嫩白嫩的,看着就想掐一把。

    程樘也真掐了,拇指食指捏着她的腮不重地擰了擰了下。

    陳茶當場差點哭了,眼漉漉地控訴控訴他卻又不敢真的斥責他。

    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樣讓程樘骨子的壞又蠢蠢欲動。

    陳茶長了一雙桃花眼,眼底含着淚愈發嬌媚勾人。

    程樘本只是想嚇嚇她,這會子全身血液衝向一他騰得站了站了起來,嘴上卻不饒她,“行,那哥去給你弄張牀,今晚就辦了你!”

    程樘拎着生鏽的斧頭往外走的時候,順手指了指牆角的木箱,“不想凍死的話,自己打開木箱看看裏面有沒有還能鋪能蓋的?!”

    木箱長約一米長五十公分高,陳茶藉着昏黃的日光,擦了擦木箱上的灰塵打開了沒上鎖的紅木箱。

    木箱裏像是被人翻過很多次,她拎出來看了看,就剩一牀破破爛爛的棉墊,和一牀繡着大紅鴛鴦的棉被。

    陳茶納悶,這麼漂亮的棉被爲什麼沒被人拿走?

    除此之外,還有兩件破棉襖棉褲,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不管棉被還是棉襖,都泛着一股子燻人的黴味。

    陳茶吸了吸鼻子,委屈的紅了眼。

    她抱着膝蓋,臉埋在腿上小聲地嗚咽。

    如今社會明明號稱新時代新女性,可一個女孩想憑自己安身立命怎麼這麼難?

    她想家了。

    可她不敢回去也回不去。

    現在跟着一個陌生男人到了這麼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沒喫沒喝沒得住,連清白可能都不保。

    陳茶逃家這麼久,第一次絕望到哭。

    程樘扛着一人粗的樹幹,走到門口,聽見小姑娘壓抑的哭聲,腳步頓了頓。

    良久,他把樹幹輕輕地放在地上,折了一根細長樹枝削尖了一頭,抓在手裏掂了下,拎在手裏沒聲地離開離開了。

    錢榆村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河,程樘用斧頭砸開一個洞,握着削尖的樹枝虎視眈眈地盯着洞口,心裏卻想,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到底爲什麼背井離鄉?寧願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回家也不願回自己的家呢?

    程樘拎着兩串魚回家的時候,小姑娘把房間能打掃的地方都打掃了一遍,還把亂糟糟的柴草整理成了一張簡易牀。

    月光下,發黴的牀墊和大紅綢緞繡鴛鴦的喜被被她齊齊地鋪在鋪在草牀上。

    程樘目光落在喜被上微怔了下,猶豫了一下,最終不動聲色地從懷裏掏出一盒火柴和一支白蠟燭,酷着臉遞給陳茶。自己走到門外動作利落地給幾條魚開膛破肚處理魚鱗。

    陳茶怕黑,欣喜地接過蠟燭點燃。

    程樘收拾完魚,掛在門前的樹上,自己回屋在竈臺和炕之間扒用磚砌的間隔用的矮牆上的格子裏掏出了幾個滿是灰塵盆和碗筷,又從角落裏扒拉出一個軍綠色的鐵頭盔。

    他在屋子中間的空地的上生起了火堆,把串好的魚遞給陳茶,“會烤嗎?”

    茫然地搖搖搖搖頭。

    “烤熟了不糊就行!將就一頓明天去給你弄喫得用的。”程樘把手中穿着魚的木棍塞進陳茶手裏,自己拿着頭盔走了。

    陳茶看了看手中的魚又看看程樘,終究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火堆旁開始烤魚。

    程樘再回來的時候,洗得乾乾淨淨的頭盔裏裝滿了乾淨的清水,他用繩子穿進了鐵頭盔兩邊自帶的孔裏吊在火堆上方燒着,然後爬上屋頂用繩子把白天砍的樹幹拉上簡單地修補修補了一下。

    等他忙活完,陳茶的魚也烤熟了,見程堂洗完手,把魚舉到他面前,帶點討好的問,“喫嗎?”

    程樘垂眸,一眼就看出這討好是演出來的,但也沒拆穿她,“你喫吧!我不餓。”

    海鮮不頂飽,他就抓這點魚,不夠塞牙縫的。

    陳茶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嚼着,沒調料的烤魚很嫩很鮮就是比較腥,但是對一個飢腸轆轆的人來說堪比人間美味。

    她喫着魚眼光追隨着在屋內忙活着修補竈臺的男人。

    所以,他這是爲了自己抓的魚嗎?陳茶不由自主地勾了勾脣,失落到極點的心情漸漸雀躍起來。

    陳茶開心了,那邊程樘卻掐着腰低頭看着竈臺皺起眉頭,有點後悔把這戲精撿回來了。

    如果就他自己,餓着肚子躺柴草堆上將就一夜完事了。陳茶一個嬌滴滴的姑娘顯然受不了這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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