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紛紛下,東南日煙霜。
林山相晚暮,天海空青蒼。
這樣的景象,除非江陵,不得有二。
只可惜,如今已是深夜。
第一次來廣陵,便是月黑風高夜。
沒想到,這第二次來廣陵,仍是夜晚。
這是與夜過不去了麼?
坐在車子中,頭微微一歪,輕輕依靠在副駕駛頭枕上,陸洲東回想起往昔,不由得輕輕一笑。
這其中,不乏一絲嘲諷之意。
他,是在嘲諷自己。
無論廣陵的秋天有多麼美好,但在這昏黑夜色中,再好的美景,卻也逃不過蕭條二字。
“昏水郭津亭晚,回望金陵若動搖。衝浦迴風翻宿浪,照沙低月斂殘潮。柳經寒露看蕭索,人改衰容自寂寥。官冷舊諳唯旅館,歲陰輕薄是涼飆。”
陸洲東一字一句的說着,黃橘色的路燈在他的臉上一閃一閃,眼神也明滅不定。
寒露秋色,實在是讓人有些失意。
落寞蕭索,在這廣陵的秋夜中,像是流沙一般,無縫不入的侵入他的心間。
前邊的中年司機聽到了陸洲東的吟詩,雖然他聽不懂,但也能感受出陸洲東話音中的落寞之意。
不由得輕笑起來,說道:“小凶地,你這纔多少歲啊,就開始感嘆人生了?”
聞言,陸洲東不以爲然,只是淡淡一笑。
一眼百年。
邁入了一個新的時代,無數的機遇與挑戰在等待着自己。
縱然自己向來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可在這陌生的時代,一切都是那麼的疏遠。
熟悉的人,早已離去。
熟悉的事,或許也不復存在。
這事兒擱誰身上,也不能淡然視之。
沒得到理會,司機抿了抿嘴。
幾腳油過去,在一個極爲偏僻的郊區路邊停了下來。
“小兄弟,到地方了。”
司機喊了一聲,同時眼神也通過後視鏡悄悄的打量着陸洲東。
此刻的他,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心裏也在不斷的犯着嘀咕。
這裏可是觀音山,離市區足足有三十公里。
這小夥子,三更半夜的跑來觀音山幹嘛?
這又不是什麼泰山,夜爬泰山看日出什麼的,正經人誰夜裏來觀音山?
回想起電視劇裏嚐嚐有的深夜殺的士司機的橋段,司機越發的緊張。
“應該沒事的,還能什麼好事都讓我碰上?”
“有錢不賺王八蛋!”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司機不停的在心裏自我安慰。
陸洲東沒注意到司機現在有多緊張,問了問多少錢,立馬淘手機轉賬,然後開門下車。
看到這裏,司機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
不過出於好心,司機又探出腦袋,衝着陸洲東的背影喊道:“小夥子,這觀音山晚上可不好走啊,上邊蛇蟲鼠蟻太多了!”
聞言陸洲東便笑了起來。
“謝了!”
衝着司機擺了擺手,接着一個閃身,便沒入到了觀音山的夜色之中。
看着遠去的火紅尾燈,陸洲東淡淡一笑。
蛇蟲鼠蟻?
要是沒這些玩意兒,誰來這裏?
陸洲東沿着山路,朝着觀音山上走去。
他神色淡然,腳步也是優哉遊哉。
很快,前方出現一個九十度的小彎。
突然!
他的腳步加快了!
幾乎是小跑着,唰的一下便拐了過去。
下一秒,一道極低的聲音於後方響起。
“臥槽!”
充斥着驚訝與擔心。
淡淡的月光下,一道人影加快了腳步。
口中低喃道:“這傢伙怎麼突然走這麼快,可千萬別跟丟了!”
說着,他也連忙拐進彎。
然而,剛拐過去,他的腳步便是猛地一頓。
而後,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
裸露在帽檐和口罩中間的兩隻眼睛瞪得老大。
陸洲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饒有興致的緩緩說道。
“朋友,你的跟蹤技巧實在是差勁的很。”
“不過我很好奇,救我這身行頭,也不像是有錢人,你怎麼就偏偏咬着我呢?”
“還一路追到了這裏……”
頓了頓,他看了看四周,卻是突然一笑。
“不過,這也的確是個好地方,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朋友,現在就你我兩人,亮招子吧?”
然而,男人卻是翻了個白眼,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我說東哥,我都已經儘量不露聲色了,怎麼還是被你發現了呢?”
東哥?
這稱呼……
還有這聲音……
臥槽!
“崔燦陽?!”
陸洲東一臉懵逼的脫口而出。
“嘿嘿嘿……”
只見男人嘿嘿一笑,接着伸手摘掉帽子和口罩。
一張極爲俊美的臉龐暴露在空氣中。
似乎就連月亮也忍不住想多看一眼,不偏不倚的在這時候衝出了雲層,聖潔的月光盡情的傾灑在崔燦陽的臉龐之上。
俊美!
妖冶!
簡直比女人還精緻!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崔燦陽了,但陸洲東這時候卻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傢伙要是生在唐朝,武后的那幫男寵算什麼?
分分鐘被吊打啊!
“不愧是你啊東哥,這都能發現我,話說,你是啥時候發現我的?”
崔燦陽很是好奇的問道。
“從我出了酒店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了。”
陸洲東淡淡說道。
“真的假的啊!”
崔燦陽震驚到了極點。
豈不是說,自己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還沒開始跟蹤,其實就已經結束了?
“東哥,你簡直就是個怪物啊!”
聞言,陸洲東淡淡一笑。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頂多會在半路上,注意到身後有另外一輛的士在死死的跟着自己。
但如今,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