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於蕭景曜而言已經這般重要了嗎……
攬月心中又驚又亂,原著裏,蕭景曜就是這般被天道拋棄的,那時候,整個九洲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他的身後再無一人。
想到這裏,攬月心中泛起一絲苦澀,脹得她整個胸腔都痠痛了起來。
她原本覆在蕭景曜胸口的手慢慢抓緊,揪亂了他的黑衣。
“曜兒……”
攬月艱難地擡起頭來,眸子裏水霧氳氤,似嬌花微顫。
她薄脣微啓,輕聲軟語:“爲師永遠都不離開曜兒,好不好……”
輕飄飄的話語落在蕭景曜的耳朵裏,重逾千斤。
他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着,瞳孔微縮,眼尾染上了一道薄紅。
“你……”
蕭景曜張了張嘴,沒想到喉嚨凝澀,幾乎發不出聲音了。
“曜兒,爲師說話算話的……”
攬月眼角微溼,看到蕭景曜震驚到失語的模樣,心中憐惜氾濫,不能自已。
而攬月這前所未有的珍視和承諾,讓原本沒有奢求得到迴應的蕭景曜心神大震,方寸大亂。
他應該沒有聽錯吧,攬月說,永遠都不離開他……
“師尊,再說一遍,說你不會離開我,好不好……”
蕭景曜雙目微紅,他渾身戾氣大漲,周身鬼氣洶涌,看起來陰邪至極。
可是,他的聲音溫柔似水,帶着卑微的祈求和渴望,彷彿在印證着,即使他這般墮落而骯髒的存在,也有被光明眷顧的一天。
攬月覺得自己好像要被蕭景曜炙熱的懷抱融化了,她頭腦昏沉,眼前發黑,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蕭景曜已經在她眼裏出現了重影,可是,她沒忘記,身邊的這個人在這個時候有多麼需要和渴望一個承諾。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點了點頭,嘴裏模模糊糊溢出“不離”兩個字,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蕭景曜感覺到肩膀一沉,血腥味纏繞着只屬於攬月的馨香,佔據了他的全部心扉。
不離……
蕭景曜嘴角緩緩揚起,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回答。
他微微側過頭,臉頰摩挲着攬月的頭頂,心中涌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那是極致到想要佔有的渴望,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永不分離。
“攬月……攬月……”
蕭景曜在攬月的耳邊低低地叫着,喟嘆着心中的貪婪和憐愛。
而這時候,申屠等人也終於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蕭景曜,你自墮鬼道,天地難容!”申屠面色冷峻,泛白的嘴脣凝聚出驚人的殺意。
他原本以爲攬月會是天羅殿一統九洲的最大阻礙,如今看來,足以覆滅九洲的蕭景曜纔是最應該被誅滅的存在!
蕭景曜聞言轉過頭來,眼裏的柔情驟然消失,猩紅之色詭異到令人心生恐懼。
申屠心中一顫,憶起古籍中所言,“鬼修一出,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生靈塗炭”,心中越發後怕。
絕不能讓蕭景曜這個妖孽離開索縈島!
申屠義正言辭,赤炎不消說,自是與申屠同仇敵愾,可是在場的其他人卻各懷心思。
東郭漪看到蕭景曜及時趕到救下攬月,心中是喜大於驚。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鬼修,只怕攬月已經死於申屠的黑纓槍下了。
她現在對天羅殿的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厭惡了。而哥哥不聽自己的話,沒有出手救攬月,也讓她心中很是氣悶。
所以,她現在腦子裏考慮的根本不是怎麼誅殺蕭景曜,而是如何和東郭堰算賬。
東郭堰自從登島之後,體內戾氣就翻滾不息,他極大部分精力都要用於控制自我。
而方纔看到攬月命懸一線的時候,他確實聽到了東郭漪的呼喚,可是,那一刻他心裏想的卻是,如果攬月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不可告人的隱祕了。
所以,他選擇無視東郭漪的話,放任攬月去死。
沒想到啊,突如其來的鬼修打亂了他的計劃。
不過沒關係,這鬼修鬧得越大,越合他的心意。
在場的所有人中,心緒最複雜的當屬陸闕然。
此時蕭景曜懷裏抱着的,是他沒能好好守護的心愛女子,他看得清楚,蕭景曜對攬月的情意不比他少。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容色驚豔的後輩,果真成了他最大的威脅。
而更讓他驚駭的,是蕭景曜鬼修的身份。
據他的家族典籍記載,幾萬年前,三界就曾經出現過一個鬼修。
那鬼修修爲通天,將三界所有修者都踩在了腳底下,他喜怒無常,暴戾殘忍,甚至妄想與天道比肩。
這般妖孽,不僅是三界,連天道都容不得他。
最後據說是爆發了一場席捲三界的大戰,那一戰,天地顛倒、秩序崩潰、三界大亂。
後來,經過了整整萬年的修整,天地才終於恢復了秩序,而鬼修也被徹底列爲禁忌。
蕭景曜爲什麼要踏上了鬼道,而攬月……知道這件事嗎?
陸闕然面色複雜,心中紛亂不堪。
維護九洲秩序本是他的使命,可是,眼前這個鬼修卻是攬月的徒弟,自己若殺了蕭景曜,那麼攬月永遠不可能原諒他了吧……
陸闕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看到他身旁的甄雲表情十分怪異。
那是興奮、恐懼,又夾雜着一份期待……
申屠見遲遲沒有人迴應他,臉色越發難看,他猛地望向陸闕然,冷聲說道:“陸公子,難道連你也要束手旁觀嗎!”
陸闕然聞言,一向溫潤的臉上第一次展露出了高高在上的冷峻。
“我要如何做,還容不得申殿主置喙吧。”
申屠臉色一變,難堪、憤怒一閃而過,衣袖下一雙拳頭握緊,最終還是強忍着沒有發作。
他放緩了語氣,神色冰冷地說道:“鬼修現世,只怕陸公子比我更明白其中的利害,你還在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