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陡然破碎,親孃生死不知,妹妹不知所蹤,爹又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白行晏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被迫成長。
早慧的他藏起了一切心緒,將前半生都花在了尋找真相的艱難道路上。
如今,當第五代素再次向他伸出手來,白行晏悲喜交加,忽然有了時光回溯的錯落之感。
彷彿這奔波糾結、充滿仇恨的荒唐年歲只是一場噩夢,再睜眼的時候,娘還是站在萬春同景下,笑着朝他招手。
而他只是嬉笑着,滿是撒嬌地撲進孃親的懷裏,看着爹一步步朝他們靠近。
“娘......”
白行晏沙啞着聲音,甫一開口,千思萬緒便再也抑制不住。
他趕忙埋首在第五代素的手心裏,將自己的失態全部藏了起來。
第五代素滿是憐愛地望着白行晏,那個奶聲奶氣跟在她身後的晏兒,如今連流淚都如此剋制了......
她心中歉疚難當,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頂,一如從前。
攬月看到這溫馨的一幕,忍不住眼眶發脹。
她不敢上前,甚至因爲代素的溫柔和完美,讓她生出了一絲退卻。
她剛剛挪動腳步,第五代素好似心有所感一般,目光就移了過來。
攬月渾身僵硬,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心緒,嚮往和膽怯在她身上天人交戰。
“月兒,好孩子,謝謝你救了娘。”
第五代素的第一句話,是感謝。
攬月聞言錯愕地擡頭,對上了第五代素笑意盈盈的臉。
她剛剛醒轉,身上突然被灌入了大量神力,因此動作還有些僵硬不適。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微微傾身,空着的那隻手正輕柔地朝她招手。
“月兒,快過來。”
攬月不忍讓代素失望,當即壓下心頭思緒,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牀前。
代素臉上笑意漸濃,直看到攬月牽住了她的手,這才溫聲說道:
“月兒,當初是娘一意孤行生下了你,那時的你懵懂無辜,不必爲此牽懷。”
“你瞧,因果輪轉,生死有命,娘註定是要由你救回來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娘都不記得了,娘只知道,如今你們在,你們的爹在,我從未如此圓滿過。”
代素的聲音溫溫軟軟,她一開口就說了這麼多,恰恰顯出了她的玲瓏心思。
因爲,她字字句句都在努力化解攬月的愧疚,而她自己這麼多年承受的一切,她悉數輕描淡寫。
父母之愛子啊,用心良苦,掏心掏肺。
攬月哪裏會看不出代素的苦心,她心頭酸澀的同時,又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那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細膩呵護,細細熨燙着她心頭的每一絲不平,又留下了香香暖暖的餘韻。
她緩緩躬身,雙膝下跪,朝代素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站在攬月身後的蕭景曜見狀,當即毫不猶豫跟着跪下,隨攬月一起磕頭。
第五代素拼盡全力生下了攬月,這是他們這一世的起源,是一切可能的開端。
千言萬語無法道盡蕭景曜心中的感激,唯有這一跪,攬月的父母受之無愧。
緊接着,攬月又朝白致逸重重叩了個頭,這個隱忍而偉大的父親,揹負了一切沉重前行。
只是,等到蕭景曜也照做的時候,他卻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避開了這一跪。
第五代素敏銳地察覺到了白致逸的動作,她眸光微微一動,只是擡眸打量着蕭景曜。
這個孩子,是月兒的心上人吧?
難道致逸不滿意他嗎?
這一室溫馨平靜,唯有王神器已經在暗暗垂汗。
他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滲出了絲絲縷縷的擔憂,那雙眼睛定定地瞧着白致逸,一直欲言又止。
“王大哥。”
待到將攬月扶起來,代素又看向王神器。
“王大哥,你對我們一家的恩情,素素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纔好。”
王神器見衆人看過來,趕忙壓下心中愁緒。
“素素,和大哥還說這些做什麼,只有你們好,我才能喫得好,睡得香。”
王神器雖如往常一般出言調侃,但是對他熟悉無比的攬月還是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祖師到底在擔心什麼?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轟——
忽然間,一道響雷在屋外炸開,將衆人嚇了一跳。
攬月猛地轉身看向屋外,臉上滿是凝重。
雷霆藏內所有雷電早已被她同化,此時都溫馴得不得了,何來的驚雷肆虐?
蕭景曜見狀立刻飛身前去查看,不過幾息的時間,他便沉着臉回來了。
“師尊,此時雷霆藏外,全是天道之力!”
攬月聞言猛地一怔,再聯繫王神器那難看的神色,她忽然隱約有了猜測。
想到這裏,攬月忍不住面色大變。
“爹!是不是......”
“我靠!你......你們這是.......”
一道張揚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攬月意外地回頭,卻看到姑洗臨虛立在紫電之中,正瞪大眼睛看着這邊!
王神器面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
糟了!剛纔心神全部被初陽牽動,竟讓姑洗闖了進來!
姑洗怔怔地朝這邊看來,眼前這些人她都認識,可他們如此和諧地站在一起,卻把她看懵了。
什麼意思,紫月和初陽他們在一起?
初陽懷裏那個女人和紫月也太像了吧?那又是誰?
剛看上的晏兒弟弟爲什麼跪在地上?
等等,蕭將軍也在?
姑洗並不傻,她只是懶得將心思花在男人以外的事情上。
此時定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姑洗心思電轉,竟隱隱觸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下一刻,她開始瘋狂搖頭。
不,絕不可能!一定是她腦子太久沒用,不靈光了,所以想岔了!
那個女人怎麼可能就是神祕的白家夫人?
紫月怎麼可能會轉世成初陽的女兒?
初陽和夏首是神君,他們怎麼可能違背天道!
瘋了!瘋了!
姑洗的心神遭到了極大的衝擊,她手足無措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幾番天人交戰後,終究是這麼多年的交情讓她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
想到這裏,她放聲喊道:“初陽,天道召你,你還不應召,是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