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新的無射神君會是這副模樣。
初陽仰頭望着匿息陣中茫然無措的代素，憐惜和愛意瞬間洶涌而上，幾乎將他淹沒。
代素......
那是他日思夜想卻天各一方的妻啊......
代素茫然的目光環顧四周，此時她面色微白，脣邊還殘留着一絲扎眼的血跡。
明明半刻鐘以前，她還在素靜軒的萬春同景下與晏兒交談。
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怎麼的，她心中毫無預兆地生出了一絲慌亂之意，彷彿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似的。
這些年晏兒承歡膝下，對她百般照顧，萬分殷切，便是擔心她思慮太甚。
她也不想將心中毫無由頭的擔憂告訴晏兒，平白惹他擔心，所以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閒聊。
誰知忽然之間雷霆藏劇烈顫動，一道不可抗拒的金光竟然撕裂了混沌與雷霆藏的雙重屏障，直直落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那一刻，萬蟻噬心的痛楚衝擊而上，她的腦海中陡然響起了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
“無射聽令，諸天萬界，碧落黃泉，速速歸位！”
她面色驟然一變，一口熱血便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她知道，那應該是天道的聲音，是天道在召喚無射神君！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一定是神界出事了！
這道召喚她無法抗拒，因爲神臺正在叫囂着迴歸，如果她不遵從，便是當場斃命！
晏兒被嚇壞了，他面色驚懼到扭曲，啞聲問她，是不是天道在搞鬼。
她心中放不下晏兒，但是卻已經無力反抗，只能任由神臺佔據身體的主導，將她一把扯出雷霆藏，拉到了神界之中。
一切發生得太過倉促，她甚至沒來得及多交待晏兒兩句，離開仙靈界之前，她看到晏兒渾身靈氣暴動，似乎是要衝破封印了！
想到這裏，代素的臉色又白了三分。
因爲她記得，晏兒身上的封印是初陽親自佈下的，爲的是壓制晏兒那與生俱來的可怕天賦，避免他被反噬。
只盼晏兒能守住最後一絲冷靜，莫要衝動之下傷了自己纔好。
代素憂慮之下，眸光無意識地掃過四周，她最先看到的，是正前方那個燦金色的身影。
這一刻，她瞳孔猛地一縮，薄脣微張之下竟差點脫口而出什麼。
但是下一瞬，神臺已經傳來了一陣戰慄臣服之感，清楚明白地告訴她，眼前之人就是她的主人，是至高無上的天道！
代素心神巨顫，即便如此，她還是抗住了神臺傳來的本能，站直了剛剛屈下去的膝蓋。
她怎麼可能向天道下跪！
它是一切罪孽的根源，是害他們一家不得團聚的罪魁禍首！
就在代素看着天道的時候，天道的目光也落在了代素的身上。
它對代素的氣息真是太感興趣了，但是任憑它如何召喚，它對神臺的絕對壓制都被蕭景曜所設的混沌陣法擋住了。
既然山不來就它，那麼它便自己去就山！
這一刻，天道再次邁出了它那矜貴的腳步，朝代素走了過去。
“你想做什麼？”
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對天道的恭敬和懼怕之意。
“月兒！”
看到攬月的那一刻，代素身上所有的憂慮和不安都瞬間消散了。
她眼眶微紅，壓抑許久的思念一下子就爆發了開來。
自從攬月飛昇神界以後，代素的半顆心也跟着飛走了，這麼些年來，她站在素靜軒的門口盼啊盼，望啊望，卻始終沒有等到攬月和初陽的身影出現。
白行晏和第五代真時常會來陪伴她，代素不想讓任何人爲她擔憂，故而不曾在他們面前表現出絲毫急切的樣子。
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對夫君和女兒的思念和擔憂與日俱增，讓她已經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攬月聽到代素喚她，渾身輕輕一顫，恨不得當即就撲到代素的懷裏。
但是死敵在前，如今最重要的是保護代素安然無恙！
“娘，別擔心，月兒能應付。”
攬月沒有回頭，因爲她不肯在敵人面前露出任何一絲軟弱的模樣。
代素心思通透，從攬月的反應中轉瞬間便看透了場中的局勢，也壓下了心頭澎湃的情感。
“好，月兒，一切小心。”
代素心裏很清楚，她不過是藉着無射神臺強行成神，其實並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
所以，此時不拖後腿便是她對月兒最大的幫助了。
“娘？你叫她娘？”
天道的聲音忽然響起，沒有被攬月阻撓的慍怒，反而透出了大驚之後的恍然。
“難怪，難怪她的身上有天命的氣息......”
攬月眉頭緊擰，這已經是天道第二次說這句話了，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天命的氣息？
“攬月，老子有個猜測！”
腦袋的聲音突然從靈獸袋中傳來。
攬月神情一肅，“腦袋你說。”
腦袋咬了咬手指，良久才組織好語言。
“最近老子天賦神通大開，很多久遠的記憶和祕辛都涌了上來，若老子沒有猜錯的話，那狗東西嘴裏說的天命的氣息，應該指的是一種命格！”
“命格？”攬月面露驚疑，顯然從未聽過這個說法。
腦袋越說越是篤定，此時已經連連點頭。
“對，而且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命格，簡單點說，就是世間至貴至輕之命！”
“至貴又至輕？”
攬月喃喃重複了一句，腦海中對這個命格忽然隱隱有了猜測。
腦袋還在點頭，“對！至貴是因爲她孕育了你！你原本生於虛無，是天生地養的無暇靈體，如今卻由母體娩出，可見這母體的尊貴和特殊之處。”
攬月聽到這裏神色一動，忽然間眼裏流露出了一絲哀悽。
“孃的使命是爲了將我誕育而出，而我出生之日，便是她赴死之時，這種無可選擇的犧牲就是至輕之意，是嗎？”
腦袋感受到攬月言語中的悲痛之意，知道她是被牽扯出了傷心事，不由地微微一梗，卻還是點了點頭。
“對，你娘就是那世間獨一無二的至貴至輕之命，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天道那狗東西好像對你娘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