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魚掃視一眼,發現此庭院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結界,頓時心生疑竇。
白行晏知道秋魚他們在擔心什麼,主動開口道:
“不用擔心,白致逸曾經發過誓,他一步都不會踏進素靜軒,在裏面不會有危險的。”
下一刻,容不得秋魚他們再猶豫,白行晏已經將攬月抱了進去。
“少爺!夫……夫人這是怎麼了?”
暮婆婆聞聲而來,看到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攬月,嚇得大驚失色。
白行晏來不及解釋,抱着攬月站在了萬春同景之下。
“你們都別過來!”
白行晏低喝一聲,隨即周身開始逸散出星星點點的紫色光芒。
他微微閉眼,腦海中閃過了那夢迴無數次的場景。
“晏兒,你看,這就是萬春同景,是不是很美?”
“娘告訴你,萬春同景不僅美,還很厲害呢。”
“以後,如果你需要幫助,就到萬春同景下來。”
“你說什麼,娘都會聽到的。”
“好孩子,照顧好你妹妹。”
……
無數聲音迴盪在白行晏的耳邊,他身上的紫光也越來越濃烈。
這時候,萬春同景忽然動了。
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下,它緩緩垂下樹枝,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掌,將攬月從白行晏的懷中接了過來。
秋魚他們在一旁看得雲裏霧裏,可白行晏那麼篤定,他們也就壓下心中焦慮,安靜等待。
而一旁的暮婆婆看到這一幕,忽然雙膝跪地,喜極而泣。
“夫人,是夫人!”
樹枝帶着攬月緩緩上升,直到將她帶到了樹冠裏,百花環繞。
白行晏仰頭,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眼眶溼潤。
娘沒有騙他……
這時候,又一根樹枝慢慢降下,它溫柔地、小心翼翼地環住白行晏的手,那伸出來的綠葉,輕柔地摸了摸白行晏的頭。
白行晏渾身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看着纏繞在手上的樹枝。
這是第一次!娘如此明確地迴應了他!
這是不是說明,他費盡心思衝擊雷網是對的!
這一刻,彷徨無助的白行晏像是終於找到方向,對着樹枝模糊了視線。
另一邊,萬春同景再次發出了瑩光,只是這一次,它不再是向着四面八方伸展,而是緩緩聚攏在了一起。
繁複的樹枝彼此纏繞,編織成了一張盛放着繁花的溫牀,而牀上躺着的,是雙目緊閉的攬月。
她的身下還在滴滴答答淌着血,可是很快就被萬春同景的樹枝吸收,開出了深紅色的花骨朵。
微風拂過,每朵花上都漂浮出不起眼的小光點,然後不知疲倦地鑽進了攬月的身體裏。
秋魚他們等在樹下,攬月一日未醒,他們便一天不曾挪動腳步。
而攬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有一場盛大的宴會,所有人都在。
大家推杯換盞,歡聲笑語。
攬月看到了師兄們,看到了菱兒和公孫,看到了東郭兄妹,看到了掌門和五位師兄,看到了雙影,看到了秋魚他們……
彷彿參與過她生命的每個人,都來了。
可是當她朝身邊探了探手,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少了一個她看得比性命還重的人!
“曜兒?”攬月輕輕呢喃。
她環顧一週,穿行在宴會之間,抓着每個人的袖子問:
“有沒有看到蕭景曜?”
可是,聽到蕭景曜三個字,原本還嬉笑寒暄的衆人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攬月看到這裏,一顆心忍不住狂跳。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從平靜到慌張,從急切到瘋狂。
“曜兒!蕭景曜!有沒有看到蕭景曜!”
忽然,腳下猛地一絆,她摔進了一地的粘膩裏。
她一抹臉,入目全是血!全是血!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攬月無助地擡頭,發現他們全都憐憫地看着她。
酒杯、華服、笑容全都消失不見,一切都變成了灰白色。
攬月忽然覺得渾身冰冷,她呼吸急促,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擡手捂住了耳朵。
可是大家的聲音,還是無情地飄進了她的耳朵裏。
“師妹,曜兒已經死了,我們都是來送他最後一程的。”
“雷兒,小曜他再也回不來了。”
“仙子,你忘了他吧……”
……
攬月瘋狂搖着頭,祈求大家不要再說了。
“師尊……”
忽然,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攬月猛地擡頭,看到蕭景曜站在翻涌的灰霧裏,神容狼狽不堪,還是離開之前的模樣。
他偏着頭,嘴角帶笑,望着她的時候,眼裏洶涌着濃烈的愛意。
“師尊,好好活着……”
他薄脣輕啓,微微彎出一個弧度。
這一次,攬月終於看清,原來蕭景曜流淚了……
那滴血淚緩緩滑落,淹沒在了臉上的血污裏,帶着萬分不捨,還有那濃到化不開的遺憾。
攬月忽然大叫出聲,她踉蹌地爬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去追。
可是身後那一地的血涌動着,卻幻化出無數血手,將她死死拽住!
攬月慘叫着,哀求着,那錐心刺骨的絕望奔騰而上,她又一次眼睜睜看着蕭景曜的身影,消失在了絢麗的光芒裏,化作虛無……篳趣閣
攬月越跑越慢,渾身猶有千斤重,整個人慢慢下沉,一點一點墜入了無望的深淵裏。
“別丟下我,曜兒……”
“別丟下我……”
攬月喃喃,嘴裏重複着這句話,越陷越深……
“這到底怎麼回事!”
素靜軒裏,守護許久的秋魚他們忽然惶恐出聲。
只見原本圍繞着攬月的繁花像是瞬間被抽乾了養分一樣,紛紛凋落!
白行晏同樣神色大變,他立刻跑到樹下,將手掌貼在樹幹上。
這時候,一股洶涌的絕望順着樹幹撲面而來,讓白行晏一陣心驚!
他猛地擡頭,萬春同景這是在告訴他,攬月心中存了死志,她是自己不想活了!
白行晏面色難看無比,他自然知道蕭景曜在攬月心中的份量。
這時候若不能喚起攬月的求生意志,那麼,即使萬春同景再玄妙,也救不了一個一心向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