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不太確定,卻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鬆懈。
祖師叮囑過她,神臺是神君的命門,裏面包含了神君的所有記憶。
奪取神臺的那一刻,一定要守住心神,否則,很容易被神臺裏洶涌的記憶逼退!
攬月深吸一口氣,下一刻,在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支持下,右手猛地往外一拽!
無射渾身抽搐,他的身周爆發出無數的藍光,隨即又悉數涌進了攬月的身體裏。
攬月半跪的身體猛地一顫,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
神臺留存的記憶以回溯的形式展現在了她的面前,從這場戰鬥開始倒放,走馬觀花,一直到無射獲得神臺的那一刻。
攬月在無射的記憶裏,終於看到了被無數人掛在嘴邊的紫月。
她們確實生得一模一樣,但是紫月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沉重的宿命感。
攬月只一眼就覺得,她似乎過得很苦......
紫月啊......
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攬月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絲好奇,那是想要探索的慾望,好像目光不知不覺,就會放在她的身上......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拉回了攬月的思緒,她猛地回過神來。
她微微低頭,看到無射正凝神望着她,那雙眼睛裏的恨意毋庸置疑,可是彌留之際,卻似乎多了其他東西。
攬月忽而恍然,她方纔竟代入了無射的情緒,那是無射對紫月的好奇和慾望,是不可言說的愛慕與覬覦。
無射看到攬月眼裏的明悟,臉上不可抑制地現出了一絲難堪。
“紫月,我恨你!”
無射沙啞着聲音,不知是說給攬月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攬月沒有絲毫動容,因爲她在無射的記憶裏,看到了他的卑劣和無恥!
誰能想到,當年神界那場曠世大戰的起因,竟是無射出於嫉恨,故意攛掇老神君向天道進言,將紫月拉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王神器他們始終想不通,當年天道爲何會突然下旨對紫月出手,卻原來,這一切災難起於一顆包藏着自卑和慾望的骯髒之心!
攬月看到了紫月魂飛魄散前的場景,她一身紫衣凜凜,即使赴死,也始終挺直了腰桿,將族人護在了身後!
那樣心懷大義的女子,攬月不敢拿自己和她相提並論,而卑劣的無射,更是癡心妄想!
無射知道攬月看到了他的記憶,他忽然獰笑,出言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一切。
“紫月啊紫月,你終究......是毀在了我的手裏!哈哈哈!”
攬月垂眸看着他,眼裏的冰冷幾乎凝成了霜。
“所以,不惜付出你爹的性命?”
攬月這句話戳中了無射最深的痛處,他歇斯底里,怒罵出聲:“是你!是你殺了他!你這個魔女!”
攬月看到無射狀若癲狂的模樣,冷色更重。
“自欺欺人,無可救藥!不過,誰說你爹就死得冤呢!縱子無度,不辨黑白,你們父子,都該死!”
攬月聲音陡然一重,上半身微微後仰,在做最後的拉扯!
無射痛苦到幾乎呼吸停滯,他感覺到神臺逐漸遠離,身體的最後一絲溫度彷彿也被吸走了。
“紫月!別以爲得了神臺就可以高枕無憂!規則與天道不會放過你的!其他神君也不會放過你的!”
攬月眸色沉沉地望着無射,忽然揚起了嘴角。
“是嗎......”
這兩個字,帶了濃濃的嘲弄。
無射先是微微一愣,可是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實。
他的目光從攬月的臉上挪開,他想擡頭望天,可是此處已經被混沌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顫抖着手指向攬月,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之前來不及細思的事。
攬月爲什麼會神臺之印,她怎麼知道取神臺需要信仰之力,她甚至對神臺的記憶衝擊都有所防備!
這些,明明是隻有十二路神君才知道的祕密!
無射的牙關不受控制地上下敲擊着,他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有神君選擇了站在紫月那一邊!
是誰?是夏首,還是姑洗?
直到此時此刻,無射依舊沒敢往初陽神君身上想。
因爲,初陽是十二路神君之首,是天道親臨欽定的附身之體,他的命運絕對掌握在天道之下,他不可能背叛天道的!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這麼大的動靜,初陽爲什麼還沒來救他呢...…
無射忽然感覺到了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徹骨冰寒,他不敢深想,卻抑制不住地去想。
他......或者是他們,背叛天道多久了?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身爲神君,一旦有了異心,無論所謀爲何,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萬劫不復!
他們......到底圖什麼?
攬月看着神色幾次變幻的無射,看着他陷入了無盡的懷疑和迷茫之中,她只是搖了搖頭。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像無射這樣困宥於一己私慾,爲所欲爲的卑劣之人,他永遠也不能理解,那些心向光明之人,熱烈而無畏的燦爛人格!
“是......是誰?”
無射那乾裂的嘴脣顫抖着,向攬月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他不信,他不信真的會有這種傻子,放着至高無上的神君之位不去珍惜,而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取滅亡!
攬月感覺到,神臺馬上就可以離體了,她面無表情地最後看了無射一眼,只是冷冷吐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馬上就要成功了,神臺離體的那一刻,無射也將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無射不甘心啊,他不信,他不信是那個人!
最後一刻,他猛地揚起上半身,嘶啞着拼命喊道:“是不是初......”
譁——
攬月腳下猛一趔趄,她後跌的身子立刻被蕭景曜撐住。
攬月迫不及待地擡手,只見手心上乖乖懸浮着一顆藍湛湛的珠子,正散發出柔和的力量。
是無射的神臺!
此時,地上的無射雙目圓瞪,還保留着昂起上半身的姿態。
縱使萬千不甘,他終究還是敗了!
而他那還未說出的話,也永遠停留在了喉嚨口。
攬月攥緊手裏的神臺,低頭看他,只是喃喃說了一句:
“怎麼可能,讓你叫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