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它竟然還會說話......
此時,邪物也漸漸褪去了臉上的陰冷,變得平和了起來。
見攬月呆怔在那裏,他試着張了張嘴,再次說道:“是你......”
沒有了惡念的控制,他靜靜站在攬月的面前,略顯迷茫的臉上透出一絲脆弱,真是像極了真正的蕭景曜。
攬月有些始料未及,邪物此時卻輕輕摩挲着她的臉,眼裏是滿滿的眷戀和渴望。
“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邪物的聲音慢慢流暢了起來,它微紅的雙眼在攬月臉上不斷流連,似乎在找什麼曾刻入骨血的東西。
攬月心頭劇動,她忽然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你.....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邪物搖了搖頭,可是半途卻又停住了。
或許,它是有一點印象的。
它記得自己最初身處在一片極致的黑暗裏,有無數的東西想要吞噬它、得到它。
它本無謂,可是不知爲何,每次決定就此消失的時候,眼前總會閃過一抹紫光。
那時候,它甚至不知道那叫光,它只是在一日日遊蕩中禁不住對這紫光心生渴望,慢慢地就有了一絲不甘。
爲了存活下來,它開始反過來吞噬那些覬覦它的東西,彼時它才知道,原來自己比那些生靈都要強大太多。
黑暗中不辨歲月,它幾乎已經麻木,可是有一日,一個人倉皇地闖進了這亙古不變的寂靜裏。
那個人,就是暮遠山。
它是主動和暮遠山走的,因爲它知道,在這裏它永遠也找不到那抹紫光......
“我生於黑暗,我是爲你而來......”
邪物輕輕開口,紫金色出現在攬月身上的那一刻,它追尋已久的氣息終於出現!
也就是那瞬間,它擺脫了這萬年來積壓的邪念,恢復了最初的理智。
“能不能,讓我再看看......”
邪物再次開口,這一次聲音裏竟透出了一絲小心翼翼。
攬月眉頭緊鎖,神情複雜無比。
“你想看什麼?”
見攬月問起,邪物的臉上當即露出了一分雀躍,“紫光,我想看紫光!”
攬月明明厭極了吸食精氣的邪物,可是此時它褪盡邪念,卻和蕭景曜幾乎一模一樣。
她情不自禁朝外看了看,蕭景曜那邊的戰局還未結束,還要再拖一拖......
想到這裏,攬月退後一步,中斷了邪物的觸碰,身上卻溢散而出濃郁的紫光。
邪物原本因爲手心溫熱的離開悵然若失,可是紫光出現的那一刻,它的眉眼都舒展開了。
就是這股令它心安無比的氣息,支撐着它在黑暗中留存着最後一絲清明,沒有和其他輪迴渡裏的邪靈一樣,淪爲殺戮的奴隸。
下一刻,它沐浴在紫光下,忽然雙膝跪地,近乎虔誠地去叩吻攬月的腳面。
攬月被它這突兀的行爲嚇了一跳,當即連連後退。
邪物感覺到了攬月的抗拒,它倉惶擡頭,臉上滿是恐懼與破碎。
“求求你,不要嫌棄我!”
她硬下心腸,冷聲說道:
“你別過來,我只問你,你爲何要去吸食那些女子的精氣?”
邪物的肩膀微微一抖,似乎是被攬月的冰冷刺到了。
可是與此同時,它眼裏有了深深的迷茫。
吸食女子精氣,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嗎?
暮遠山告訴它,若要永永遠遠存在於這個世上,女子精氣就是最好的助力。
它自然是要長長久久存在的,因爲它還沒有找到那抹紫光。
想到這裏,邪物誠實地回答道:“爲了見你。”
攬月聽到這話,面色猛地一白。
邪物看到攬月的異樣,當即惶恐地站了起來,它迫切地靠近攬月,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它,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別過來!”
這一次,攬月的聲音冷厲,甚至還透出了一絲絕望。
她救下了盧盼歸,費盡心思想要護住那些女子殘魂,可是現在邪物卻告訴她,它會吸食精氣是爲了尋她......
這個因果循環於她而言,是何等的刺骨和諷刺!
邪物見攬月如此厭棄它,終於徹底慌了。
“不對嗎?這件事不對嗎?暮遠山告訴我,這樣我才能永生,我只是想見你!”
邪物的情緒一激動,它身後偃旗息鼓的邪念又開始蠢蠢欲動。
攬月聽到這裏,便徹底絕望了。
因爲她發現,這截鬼尊軀幹根本不知善惡,更不分好壞,它甚至對生命都沒有任何認知。
它本是一張白紙。
如果它最初跟隨的,是一個正直善良之人,或許如今的它會大不一樣。
只可惜,它遇到的是自私殘忍又善於蠱惑的暮遠山,他爲了獲得邪物的力量,將它徹底引上了邪途。
邪物從攬月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那是無可奈何,是造化弄人。
這一刻,即使心智單一如它,也明白了攬月的選擇。
她不會要它了......
可是,它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求求你,求求你。”
邪物卑微無比地上前兩步,卻在攬月抗拒的眼神中停下了腳步。
它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一絲裂縫從它的胸口裂開,那種疼痛從未有過,卻近乎撕心裂肺。
她如果不要它,那它還有什麼必要存在?
“你是不是因爲我吸食了精氣,所以不要我了?我.....我可以不要精氣的,我放它們走!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邪物跪伏在攬月的身前,它極盡討好之意,以最卑微的姿態擡頭祈求着,只爲紫光能俯身看它一眼。
攬月不曾低頭,可是她心絃巨顫,幾乎無法忍受眼前的場景了。
她面色微白,逃避般向後退去,可是下一刻,邪物陡然低吼一聲,無數黑氣從它身上迸發而出,尖銳的哀嚎聲瞬間爆發!
攬月猛地垂眸看去,只見邪物張開雙臂,神容痛苦,而無數殘魂正順着黑氣,從它體內逃逸而出。
它竟然,真的在釋放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