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緊張的非劉生莫屬,他們一行人奉掌門之命,以保護名義,行監視之實。這本身就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行爲,更何況,他們監視的目標還是“清鴻君”。
世人傳言,白辭,玄玉宗“清鴻君”,人間清風,翩若驚鴻,是舉世無雙的美人,和其美貌同樣聞名的是他的醫術,當世醫修,無人能出其左右。
只不過,醫人難醫己。此人形銷骨立,弱不勝衣,讓人不禁爲之扼腕嘆息。
可劉生懂得,白辭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無害,其實力深不可測。百年前,白辭犯下滔天大罪,可掌門並沒有將其誅殺,而是封鎖他九成靈力後流放至魔域。
究竟是念及同門舊情不忍心下手,還是根本,做不到呢?
他跟在白辭身邊時間最長,身旁監視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那些膽敢忤逆白辭或是自作聰明之人,總會無緣無故修爲盡失,這裏面必有白辭的手筆。
劉生的猜想在那個雨夜得到了印證。太可怕的能力了,無怪乎掌門如此忌憚白辭,能將他人心中惡念爲己所用。若此人不是修仙,而是修魔,恐怕生靈塗炭人間傾覆也不在話下啊。
他是真的害怕這位一個不高興,就把所有人都咔嚓了。看起來脾氣溫和的人其實不會很好相處。畢竟人家輕易不發火,要發的話,那可就是他們沒法承受的怒火了。
“各位想必也是勞累無比,若是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可否讓我單獨待一會兒。”
白辭緩慢起身,走向屏風後的牀榻,不疾不徐。他周身服飾雖說不是華麗無比,但用的都是極好的料子,層層疊疊,故而行走起來是衣襬搖曳。
即使是語氣溫和,但他說話時的神情,明顯就是“老子累了,你們幾個趕緊滾。”當然了,芝蘭玉樹的清鴻君斷然是不會言辭不雅的,只不過其眉頭緊蹙,趕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
“屬下這就告辭。”劉生拉住那個還想反駁的同僚,眼神示意下,一行人快速離開了房間。一個個不想要命了?大佬明顯不耐煩了,還不趕緊溜?非得被打一頓才能長記性?
劉生所站的方位,正好能看到倚在牀邊閉目養神的白辭。沒心情欣賞那被世人稱讚的美貌,只想着大佬千萬別和他們計較。
臨走的時候,有個膽子大的甚至還在房間外面加了好幾層符咒,看的他越發是心驚膽戰。
被趕了出來,同僚們只好再向掌櫃定下其他的房間,一邊下樓一邊嘲笑劉生膽小怕事。
劉生自然是無心理會,思慮再三,他還是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藏在肚子裏了,畢竟實在是不忍心看着這十幾個人和自己一起擔驚受怕。
其他人覺着白辭靈力基本所剩無幾,可劉生知道,只要白辭想,殺死他們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只不過白辭不屑而已。
人人都仰慕清鴻君溫和儒雅,最是人美心善好相處。可他卻覺得白辭是最清高的,對所有人都是那樣客氣,溫柔又帶着疏離。
要說例外的話,無外乎是血城那個什麼暮笙和阿一,面對他們二人,白辭似乎纔多了一絲煙火氣息,有了作爲人的“喜怒哀樂”。
想到暮笙,他又開始糾結起來。那個姑娘十分異常,按理說他是需要向掌門稟報的,可私下查探的行爲卻遭到白辭言語上的一番敲打。
劉生不禁有些瑟瑟發抖,就算那人沒有明說,可要是有關暮笙的消息透露出去,那自己估計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唉,沒辦法,人不機靈點,怎麼能活命呢?
他看了看房間裏大口喫肉,大口喝酒的同僚們,不禁想着,無知真是快樂啊。
智者都是孤獨的,劉生四十五度角憂傷地看着房頂。
“百年過去了,玄玉宗終於要開了。”
“是啊,爲給犬子爭到一個名額,在下都快把家產耗盡了啊。”
“這玄玉宗選徒最是嚴苛,不過他們的修煉資源那可是頂好的啊,我在這裏先恭喜仁兄一番!令郎到時候出息了,可得幫扶我們王家一把啊!”
“啊哈哈哈哈哈,王兄說笑了!”那商賈嘴上謙虛,實際上紅光滿面,表情盡是得意,對身邊人的吹噓也甚是受用。想象着他那愛子已經成爲玄玉宗關門弟子,從此飛黃騰達,成爲人中龍鳳,那可謂是何等風光啊。
大廳里人聲鼎沸,白辭聽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嘈雜聲音,頭痛無比。
要是笙笙在身邊就好了,她說說話,自己會好受一些。白辭難得犯愁了一回。
還有,一個女孩子竟然要選劍修,這條路艱險萬分,怕是要喫不少苦。罷了,若是她喜歡,自己這次回宗後,就去禁地那裏尋找一番罷。
都說孩子不好養,何況自己還要教導兩個。唉,真是讓人操碎了心。白辭忍不住嘆息。
那他估計是有些健忘,畢竟之前對待阿一時,可不是這樣事事操心的,完全秉持的是放養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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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瞬息之間,這裏已是一片狼藉。
“陳斂容!你他媽有種殺了我!”暮笙血性也被激出來了。她頭痛欲裂,像是有釘子在腦子裏攪動一般。
“笙笙,你是真的覺得我不會殺了你,是嗎?”陳斂容用手捏着暮笙的下吧,迫使她擡起頭來,用勁之大,使得那處皮膚出現了淤青。
“你知道的,你殺不死我的。”暮笙也不甘示弱,目眥欲裂,狠狠地回瞪着陳斂容。
她已經不去想什麼忍辱負重,能屈能伸了。和這個瘋子兩敗俱傷也總好過被如此折辱!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
可陳斂容卻像是被戳中笑點一般,驟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甚至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暮笙卻看得怒火中燒,要不是手腳都被束縛着,恨不得給那張欠揍的臉來上好幾拳!
“笙笙莫要逗我笑了,好了,別鬧了,我們回去吧。”說罷,不理會暮笙願不願意,他就將人彎腰抱起。
馬車在剛纔的打鬥中被損壞了,於是陳斂容就這樣一路將暮笙抱回了血城府邸。
暮笙反抗無效,也懶得再理會。不知道這個瘋子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竟然在路上還消耗靈力爲自己療傷。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笑死了,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狗東西給自己帶來了多少次傷!如有機會,必定百倍奉還!
這一路可謂是高調無比,無數的魔民,鬼奴,妖娘,鬼吏等等都將兩人親密的行爲看在眼裏,議論紛紛。
喫瓜羣衆乃是人類的本質,魔也不例外。
很快,風聲就傳到了“暮聲聲”的耳朵裏,不,應該要叫她春花。當年暮笙燒了神木逃走後,陳斂容本就因此被重重責罰,所以更不可能讓陳家人再知道暮笙逃走的事情。
爲了獲得心上人的青睞,春花自告奮勇,忍受劇痛也要換上“暮聲聲”的臉。因爲天賦不佳,她需得沒日沒夜的練習傀儡術,累死累活才能趕上原主的水平。
本以爲吃盡苦頭就可以獲得陳斂容的關注,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
可誰知人家根本就沒在她身上花費多少心思,一直在找尋暮笙。
“那個不得好死的賤人!容郎,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春花將銅鏡前的首飾脂粉等全都打翻,不甘地怒吼着。她絕美的臉此刻扭曲極了,顯得十分僵硬,像是快要融化的蠟像,透出些可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