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千心中不安,急匆匆的拿了手機揹包就出了校門,到了秦家,依然沒有看到秦明川,她心中的不安無形又放大了,直到見到秦爺爺,看到他依然笑容滿面的樣子,才慢慢放心下來。
“秦爺爺,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羅小千在他對面坐下來。
“千丫頭,你來了,我這不在家無聊,秦明川那個臭小子這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早出晚歸的,我就想讓你陪我去看看老戰友,正好難得來一趟城裏。是不是耽誤你學習了?”
“沒有,我們學校是學分制的,只要修完學分就可以隨時畢業,我大三就把學分修完了,不過我們心理學的劉教授是國內外非常有名的教授,我想跟着他多學點東西,所以就一直還在學校,其實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在圖書館。”
“學無止境,好啊,你這丫頭倒是個有遠見,爺爺喜歡。走,陪爺爺出去轉轉,天天看書也不行,得勞逸結合。”秦仲說着就站起來,羅小千趕緊上前去扶着,“我這還沒老到那個地步呢,要什麼人扶,讓那些老傢伙看到不笑話死。”
羅小千笑道,“我知道秦爺爺身體強健着呢,我這不是看到偶像比較激動,想和您親近些麼,您就給我這個機會唄。”
“你這個丫頭啊。”秦仲哈哈笑道,到底還是沒有推開她。
羅小千扶着這位八十歲的國家元帥,戰場老兵,他多年的征戰爲國家帶來了和平,爲人民帶來了安定的生活,但是,他的身體卻有多處暗傷,這十幾年更是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失眠,頭疼,噁心,胸悶,長期的病痛讓這位赫赫有名的元帥看似挺拔,實際上卻是形銷骨立,過於消瘦。
她扶着秦仲上了秦明川特意爲他安排的車,自己也在另一邊上車。
“秦爺爺,咱們今天去拜訪哪位先生啊。”
“聽臭小子說你特別喜歡軍事,我考考你,”秦仲笑眯眯的說着,“我這位老戰友已經和我認識有五十多年了,當年淮揚戰役中和我並肩作戰,後來又在覃山戰役立下赫赫戰功,是位了不起的戰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羅小千已經隨着秦仲越說越興奮了,她趕緊問道:“秦爺爺說的是林峯林元帥嗎?我們今天要去拜訪他?”語氣是疑問,神情卻是肯定的,她的瓜子小臉上因爲興奮染上一層紅暈,眼睛也亮晶晶,像黑葡萄一樣閃着光。
“是啊,我們都已經有十來年沒有見面了,也不知道他這些年身體怎麼樣,過的好不好。”
車子很快到了一棟別墅前面,門口的警衛走過來攔住他們,看到秦仲趕忙敬了個禮,向首長問好。
秦仲和他說明了來意,讓他去報告一聲,自己就在車裏等着,小兵趕緊的小跑着進去了。
“幸虧我不住這市區裏,看看多麻煩。”秦仲感慨道。
“這也是爲了安全考慮,秦爺爺您怎麼沒有親兵呢?”
“國家也要給我配,被我拒絕了,那莊園是明川她奶奶最喜歡的,她喜歡安靜,我這前面的大半輩子都奉獻給國家了,唯一有虧欠的就是她,後面的人生,我想像個普通人一樣守着她活下去。人這一生啊,沒法完美,可也別留太多遺憾。”說着,他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羅小千。
“哎呀,老秦啊,你這個傢伙,終於想起來看我來了哈,你啊。”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過來了,聽起來很有氣勢。
羅小千扶着秦仲慢慢下了車,秦仲看着他走向自己,伸手在他胸口錘了一下,笑道:“我這不是來看看你這個老不死的死了沒,活這麼大年紀了,還沒夠本啊。”
“你看看你,哈,瘦的跟只猴似的,還看我死沒死,你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走,進去,咱哥倆今兒可得好好喝兩杯。”
“哈哈,走,看我們誰先喝倒誰。”
兩個老人手拉着手一起進了大門,羅小千緊緊跟在後面,小心的看着。
兩個老人一起坐在椅子上,邊喝酒邊開始聊起了這些年自己的近況,開始聊起了當年那些青春飛揚的模樣,聊起了那些戰場上死去的弟兄,聊起了如今的好日子。
哪怕隔了十幾年沒見,依然彼此牽掛着,是朋友,知己,更是戰友,兄弟。
羅小千聽着很有興致,她喜歡軍旅生活,喜歡這樣生死不變的情誼。
“爺爺,您今天喝的夠多了,醫生不讓您喝酒的。”林峯的孫子林起在一邊提醒道。
“去去去,今兒難得這麼高興,就你小子來敗興,趕緊滾回你的軍營裏去,老子的身體老子自己清楚。”林峯罵道。
“爺爺,您喝多了等下血壓又得升高了,您自個難受。”
“怎麼?老林,你這還整個高血壓來了?我告訴你,高血壓可不敢亂來,要是喝不了咱們也別勉強,身體可是自己的,咱們得多活幾年,好好過幾年好日子,”
“唉,人一老事兒就多,這不,前兩年體檢醫生說我高血壓,讓我少喝酒。”
“那還是注意點,走,咱倆泡壺茶好好聊聊。”
兩位國家老元帥爽朗的笑聲傳遍了別墅,羅小千和林起坐在一邊安靜的陪着,羅小千也聽到了不少戰場上那些故事,殘忍的,感動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歷史中真實存在過。
那個十九歲就英勇就義的年輕人趙播;
剛娶上媳婦就奔赴戰場的李谷,和那個在老家村頭等了他五十年的當年的新婚妻子張麗娟;
帶着老母親親手爲自己縫的新布鞋,挺身炸碉堡的胡明義;
一個個生命,都鮮活了起來,爲了國家的新生,他們義無返顧的付出了生命。羅小千聽着只覺得自己胸腔中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悲憤難當,又充滿了力量。
兩人在林元帥家一起用過了晚飯,兩位老人才依依不捨的握着對方的手。
“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啊,爭取多活幾年,咱倆哥倆有機會多聚聚。”
兩位老元帥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千言萬語,大概都在這無言的掌心了。
陪着秦老回了秦家別墅,羅小千陪着他喝了茶,順便告訴秦爺爺明天下午回莊園準備拍攝的事。
“好,這幾天臭小子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我明天讓他送我們回去。”秦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