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惡意) >第十七章
    “那個那個,幫我拿那個。”

    “等一下宋閒,還有這個冰激凌,一盒。”

    “等等等等,還有這個……”

    宋閒停下來,低頭無奈的看着他,“小孩,零食買這麼多夠了吧”

    方殘聽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又不讓你出錢。”

    方殘聽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有點有恃無恐,因爲他知道宋閒最後還是會給他拿的。

    宋閒無奈的搖頭,果真幫他拿了貨架上的薯片放進一旁的推車中。買的東西太多,回家的路上方殘聽抱着一大袋零食,喜滋滋的坐在輪椅上,頭頂長出的一層薄薄的棕黑的發落滿了夕陽。

    正值黃昏,整個世界一片溫暖。

    “等一等,姓宋的你到底會不會做飯不放鹽怎麼喫啊”

    方殘聽在家就閒不住,就算坐着輪椅也還是喜歡溜達,跟在宋閒後面在廚房裏轉,好在宋閒家的廚房很大,要是他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他轉個彎都會磕到輪椅扶手。

    宋閒專心做自己的飯,不大理會在後面轉圈圈的方殘聽,但對他時不時提出來的質疑都耐心解釋。

    “加上酒、蔥和黃豆之後燜到半酥再放鹽,小孩還是去矮桌邊等開飯吧。”

    方殘聽不方便上餐桌,宋閒給他準備了一張矮桌,正好合適。

    方殘聽吹鬍子瞪眼,很不滿意,“誰告訴你的人家鹽都是早放好入味!”

    宋閒看了他一眼,揚了揚手中的湯勺,“我媽教的,你從哪學來的歪理”

    “嘁,”藍色的腦袋轉去一邊,不甚在意的開口,“我自己摸索出來的,怎樣”

    想起了上次在醫院他說自己沒爸沒媽,宋閒張口想說什麼,好一會都沒說出來,深深的看着流理臺邊的那顆小腦袋,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開口,回過神來時,方殘聽正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方殘聽不是很願意和別人說自己家裏的事,總覺得像在博同情一樣,但看宋閒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裏密密麻麻的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像有人敲他的門,吻他的脣,在他心口留了一朵玫瑰。

    難以言喻的驚奇和驚喜,風吹過湖面激起的波瀾盪漾在心裏。

    “我媽跟人跑了,我出生就沒有媽。”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好像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回她的國家了”

    “嗯。”砂鍋裏的湯開始咕嘟,“我媽是俄羅斯人,大美女,他們都說文我長得像我媽。她懷我的時候就和那個俄羅斯男人好上了,還滾到牀上了,我差點被他們在牀上搞死。”

    他的話沒說完,宋閒沒接話,靜靜地注視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當年我媽愛我爸的時候一個人從俄羅斯飛來中國,爸媽都不要了,後來不愛了也走的一樣乾脆利落,孩子也不要了,我從小就是個沒媽的孩子,不過我有個姐姐。”他說完還對着宋閒笑了,和他平時不屑一顧的嘲諷笑容不一樣,這是發自真心的微笑。

    “她和你像嗎”

    “不像。”方殘聽的頭低了下去,看腳上那雙長出一截,寬鬆的拖鞋,“她像我爸,不過我們的性格都不像爸也不像媽,我和我姐的性格一模一樣,和我爸正好相反。”

    “你爸爸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和方殘聽的性格截然不同那就是溫柔安靜那一類型的了。

    “沒錯,就是命不太好,一早就死了,把我和我姐扔下,他活着的時候我纔不興做飯,他不在了,我姐就得賺錢給我交學費,我只能在家裏給她做家務了。”說完還攤開手,一臉無所謂,眉峯上揚,濃密的睫毛掃過燈光。

    方正年輕的時候是記者,常年跑非洲,關注窮苦孩子,他和方殘聽的媽媽就是在非洲認識的,方媽媽對他一見鍾情,回了俄羅斯後還念念不忘,一個人追到了中國,幾乎把中國的報社都找遍了,整整一年,才找到方正。

    可後來方正愛上她,她又愛上了別人,在感情裏總是用情深的人受到的傷最重。

    再後來東南亞發生戰爭,他作爲前線記者奔赴戰場,帶着自己的夢想永遠躺在了異國他鄉。那年方殘聽才上十五歲,剛上高中。

    方殘聽對媽的印象乏善可陳,但他敬愛他有理想有抱負的爸爸,他和方殘雪從來不在家裏說起方爸爸,八年來從來沒有去掃過墓,但是整個家裏,方爸爸的一切物品都還留着,房間、書籍、衣服、照片……一樣都沒丟。

    宋閒看着方殘聽的情緒不受控制的慢慢露出來,頭也慢慢低下去,露出雪白的脖頸,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溫柔,“準備喫飯吧。”

    “哦。”方殘聽拍掉了他的手。

    宋閒:……

    直到輪椅咕嚕咕嚕的轉進餐廳,宋閒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個小小的,獨自傷感的靈魂上。

    兩個人說了會話,湯都熬壞了,熬的黏糊糊的,方殘聽嘀嘀咕咕說一輩子沒喝過這麼難喫的湯,宋閒看他喫的難受,拿起手機想給他點個外賣,方殘聽扔下手裏的湯勺搶過他的手機,一言難盡的看着他。

    “你……你真準備點外賣”

    “嗯。”宋閒很真誠,甚至有點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說不好喝嗎”

    “我……”方殘聽頭回語塞了,雖然是這樣,但正常人聽到別人嘀咕自己做的飯不好喫心裏多少都會不高興的吧,還會願意給人點外賣嗎

    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太傻了還是說應該說溫柔過頭了

    “嗯”見他不說話了,宋閒又問。

    “沒事,不用點外賣,挺好喝的。”說完就把手機遞給他,埋頭喝自己碗裏的湯。

    宋閒看他快要栽進碗裏的腦袋,扶着他的額頭稍微擡起來一點,方殘聽看了他一眼,眼裏有掩飾不住的驚慌,掩耳盜鈴般移開視線。

    晚上宋閒照例在外面等他洗完澡,抱他上牀,看着他閉上眼才關燈出去,輕輕給他合上房門,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回來,把他房間的溫度調高,方殘聽有時候會掀被子,溫度太低他容易感冒。

    顏瑜重現回到片場,看起來神色沒有什麼不一樣,拍戲的狀態也一直是穩定的,方殘雪陪着他的時候總是要抽上一地的煙,顧宛拉不住,她知道如果今天搶了方殘雪的煙,明天她就會菸酒一起上。

    沒有誰看着自己的親人在生死邊緣掙扎還能保持冷靜和樂觀。方殘雪是這樣,方殘聽也是這樣。

    顏瑜提醒過方殘雪有個鬍子大叔最近常跟着他們,每次去片場和回酒店的路上都會跟着,方殘雪聽過久沒當回事,顯然是知道什麼,顏瑜這才恍然大悟,這是方殘聽找來看着自己的。

    他出了這麼大的事,方殘聽除了打電話卻沒有來看過他,顏瑜覺得事情不對,給劉子言打了電話,問他方殘聽的事。

    “子言哥你知道聽聽最近在幹嘛嗎”

    劉子言最近正被一些事情折騰的頭皮發麻,好不容易有個電話不是和他說粉絲的事,他=輕鬆不少。

    “他不是受傷了嗎班都沒上,這都快十天了吧。”

    顏瑜對這件事一無所知,怪不得他寧可找個陌生人自己也不來,原來是自己根本來不了,顏瑜着急的問,“傷的哪啊重不重他一個人在家嗎他……”

    劉子言打斷他的話,“哎哎哎,別,他傷的腿,十幾釐米的大口子,不知道又和誰打架去了,現在說是在一個朋友家住着。倒是你,怎麼樣啊”

    “我我很好。”顏瑜若無其事的回答他。

    “公司給你處理了嗎”

    “嗯。”

    公司當然第一時間就發了聲明和警告,但是網上對顏瑜的評價一直很不好,即使發生了這種事,願意相信他的人還是寥寥無幾,甚至有些人胡編亂造說他是賣肉被人打了。

    方殘雪很小心,儘量不讓顏瑜看到這些骯髒揣測。

    顏瑜掛了電話,戴着耳機,沒注意到自己身邊多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就像一個漂浮於世界的幽靈,不被關注,不被喜愛,人人喊打喊殺,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沒有下腳的地方,只能一直遊蕩。

    今晚方殘雪拍夜戲,顏瑜累了,一個人悄悄回酒店,在路上猛然被人拉住了,周圍一片漆黑,他嚇得立刻尖叫起來,隨後就被人捂住了嘴,耳邊是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是我,吳子軒!”

    是飾演男主的演員,顏瑜冷靜下來,掙開吳子軒的懷抱,毫無生氣的臉看着面前這個長得很現代的古裝劇男主,“吳哥怎麼了”

    他扯出笑比布娃娃的還要虛假。

    “沒事,就是看你一個人,我和你一起走吧,你一個人不安全。”

    “今晚沒有戲”顏瑜心裏不願意,但什麼都沒說,徑自往前去,吳子軒跟着他。

    “今晚都是后妃們爭寵的大戲,朕這個皇帝還在江南南巡。”他可能是想說俏皮話調節一下氛圍,但沒什麼效果。

    “這樣啊。”說完這三個字之後他就不再說話了,專心往前走,已經能看見酒店的霓虹燈了,吳子軒忽然開口。

    “有人一直跟着你,你自己小心。”說完往後看了一眼,大鬍子叔叔面色不改繼續往前走,一看就是個老手。

    “我知道。”這是今天顏瑜第一次笑,雖然很淡,但是看在人眼裏也非常青澀溫暖。

    “你知道”

    “嗯,但還是謝謝你提醒我。”

    吳子軒覺得自討沒趣,要不是元之拜託他送這個小透明回酒店,他纔不會和他走這麼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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