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惡意) >第三十八章
    “姐,你什麼時候能結束拍攝啊”顏瑜啞着聲音,隔天一大早就給方殘雪打電話。

    方殘雪昨天在拍自殺的戲,不是情緒不到位就是動作太秀氣,折騰了一整天,也是累得夠嗆,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疲倦。

    “快了,要是運氣好的話大概三四天的樣子吧,怎麼了”

    顏瑜攥着染上點點血跡的被子,面無表情,聲音卻是笑着的,“沒事,你要注意身體。”

    “知道,你記得喫葡萄啊,可別悶壞了。”方殘雪大概在化妝,聽筒裏偶爾會傳來“頭低一點”“臉側一下”之類的提醒。

    “嗯,知道了。”

    顏瑜忐忑的掛了電話,翻身下牀把牀上的被子塞進衣櫃上方,拿出一牀新被子來,外面已經開始有說有笑,他臥室的窗簾還緊緊拉着,整個房間都是陰暗。

    方殘聽在廚房心神不寧的忙活着,他昨晚又做夢了,又夢見顏瑜,斷斷續續的不連貫,等醒來的時候都已經不記得自己具體夢到了什麼。

    喫完飯他着急忙慌的要穿鞋出門的時候,二兩咬住一雙粉色的拖鞋,有一隻的半個耳朵一斤被他咬下來了,方殘聽看着晃頭拽拖鞋拽的搖頭晃腦的胖狗,忽然想起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宋閒的時候穿的鞋。

    宋閒今天輪休,一大早就先去了宋學仁那邊,坐在餐桌邊聽宋學仁講了一大堆大道理之後非常無奈的嘆解釋,“爸,我現在真的不想結婚。”

    宋學仁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抿了口咖啡,寬厚的手掌包裹着杯子,大拇指在杯沿打轉,眯着眼又看了他一眼。

    “老婆不要有個男朋友也行啊。”

    宋閒想了想昨晚看的那本書,蹙眉,“再說吧,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啊爸。”

    說着就不再聽宋學仁的嘰裏咕嚕的大道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從家裏出去了,宋學仁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無聲苦笑。

    小區環境還不錯,宋閒大概知道自己會喫閉門羹,但是直接被人拒之門外還是沒想到的,他想要拜訪的這戶人家女主人脾氣相當暴躁,不僅把人拒之門外,還在裏面不停的罵罵咧咧,指責宋閒“沒有良心”“故意戳人家的痛處”“狼子野心”“毫無人性”……

    宋閒無比慶幸自己最終還是沒有叫上方殘聽一起來的決定,否則的話,他已經能想象出他跳腳暴怒的模樣了。

    歐陽夏說這個個姑娘以前去他那裏做過燒傷修復手術,因爲她當時年紀太小,燒傷非常嚴重且位置又奇特,所以他就留了個心,宋閒覺得,寧可燒死自己也想抹除那段經歷的人不會願意偃旗息鼓的。

    他就這麼靠在門邊,僅僅一會兒玄關處就響起來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宋閒長腿一跨,三步做兩步上了三樓,從上面看見一個頭發大卷穿着鮮豔的女人手上提着垃圾袋,一邊牽着個六七歲樣子的小男孩下了樓。

    巨大的關門聲在樓道間久久迴盪着。

    宋閒輕輕地敲了敲門,試探的問,“還有人在嗎”

    裏面沒有任何聲響,宋閒又敲了敲門,這回,還不等他問問題,裏面就傳出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雖然柔和,聽起來卻沒有活力。

    “你是警察嗎”

    “我是醫生。”

    “醫生。”那個聲音重複了一遍,好像有點失望,聲音低了下去,“那你走吧。”

    “是給你治療燒傷的醫生的朋友。”

    “你也是整容的”

    宋閒無奈的笑了,“不,我是心理醫生。”

    “找錯人了吧,我沒生病。”

    “嗯,我知道。”

    聲音忽然就斷了,一片寂靜,摸不清裏面的人在幹什麼,宋閒一直靠牆站着,眼神深沉在思考什麼事。

    歐陽夏說,她來看病的時候十歲,三年了,也就是說她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初中生,但在這星期一的早上,沒有像宋閒在路上遇到的成羣結隊的學生一樣去教室,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家裏,渾身是刺,沒有一點生命力。

    “做手術前,她狠狠地盯着我看,臉上都是怨恨和絕望,好像我不是幫助她,是在侮辱她。”這是歐陽夏對宋閒說的,最讓他記憶深刻的一句話。

    宋閒蹲下來,頭靠在門上,從衣兜裏抽出一支菸夾在指尖,拿出手機不知道第多少遍看方殘聽的微信和電話,他的微信頭像是一隻柯基,大概就是他自己養的那隻,和他扔在自己家裏沒帶走的擺件八分像,宋閒雖然心理性難受,但手指還是往上翻。

    記錄太少了,幾分鐘就看完了,宋閒眼神悠遠,點了煙,夾在手指尖,還是給方殘聽發消息了。

    “中午一起喫飯”

    方殘聽沒有迴應,裏面有了聲響。

    “那你來幹嘛我聽到你對我媽說的話了,你知道。”

    “是的,我沒有惡意。”宋閒和她媽媽交流的時候她並不在,所以他直接了當的和她媽媽解釋了自己的來意,但是遭到粗魯的對待。

    “是,你們可能只是喜歡看別人痛苦的樣子,虛僞。”

    “知道一些事情後我只是覺得,”宋閒停了一下,吸了一口煙,再次開口時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輪廓,“你可能一直都想做點什麼,只是做不到。”

    “那也不關你的事。”柔弱的女生激昂起來,帶着怒意,和怨恨。

    “是的。你們小區門口的咖啡店裏的蛋糕很好喫,你嘗過嗎”

    沒人回答他,宋閒又說,“我有時候很閒,會到處逛逛打發時間,要是你也很閒的話,我們可以湊一桌。”

    裏面的人還是沒出聲,宋閒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還是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從門縫塞了進去,轉身走了。

    聽說她家條件很差,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只靠媽媽一個人養兒子女兒,曾經幾度揭不開鍋,但是現在住的小區環境優美,看起來還是近幾年新起的樓盤,住戶還不是很多,綠植很多,花壇裏的菊花洋洋灑灑的長出來原本的界限,擠進一邊的綠中,顏色鮮豔的眨眼。

    有個穿着裙子的姑娘就坐在菊花從邊,長長的頭髮隨風輕輕揚起又落下,手上不知道是拿着一本書還是別的什麼,自顧自的在說話,聲音悽婉,好像是在念詩。

    “誰謂傷心畫不成,畫人心逐世人情。”

    她微微偏了偏頭,宋閒就看見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睫毛纖長,眼眶深邃,墨綠色的瞳孔看着眼前的人工湖,眼睛裝着水汪汪的一湖水,皮膚缺水似的,整個人呈現出一股臨終的病態。。

    宋閒沒有多管閒事,繞路往門口走去,以免遇上剛剛見過的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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